是天天氣不好，一副欲雨不雨的樣子，像此時宋誌強的心情，陰沉沉的。
宋誌強想寫點兒什麼，可心裏煩，沒心事寫，若是硬寫，也是寫不出什麼好名堂的。
他仿佛在做夢，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成了殘疾人了？他搖搖頭，再搖搖頭，不絕地搖頭，唉，想起來真後怕、真後悔。那天不該和陳鴛鴦選擇在星期天去縣城購買結婚用品；那也不要緊啊，可是千不該萬不該，我去買什麼早點吃啊。他是從縣一百公司大門口跑出去的，想到斜對麵的包子店……恍忽裏，他又聞見汽車的急刹車聲。
自從出院之後，宋誌強心情一直不好，一直陰暗著，顯得悶悶不樂。然而，陳鴛鴦十分懂他的心情，她想給他在婚姻大事上吃一顆定心丸，她決定要與他結婚。
於是，誌強娘特地把鴛鴦娘請來。他們一邊吃飯，一邊商榷兒女們的終身大事，以及如何操辦婚禮等。可是，鴛鴦娘的口吻像後山的花崗岩，硬得篤篤響，斬鐵截鐵，一點兒沒有商量餘地。陳鴛鴦婉言相勸，可遭到她一頓臭罵；宋誌芳想插幾句，差點鬧得不歡而散。
“伯母，我家是挺窮的，可以說是窮得叮當地響。您知道，我們從小失去了爹，孤兒寡母的能熬到今日也很不容易。這是擺在眼前的事實，我不得不承認。我知道，我與鴛鴦結婚需要一筆錢花銷，可是我卻出了車禍，本來準備結婚的錢都花在醫療費上了。那個肇事的司機也逃逸了，我的傷害沒賠償一毛錢，到頭來還負了一屁股債。我看這樣吧。”再說下去勢必搞得不歡而散，宋誌強不得不出來說話了，語重心長並說得十分實在。
宋誌強皺著眉頭想了想又說：“我們的婚事先緩一緩再說吧。不必為這個爭長論短，爭得麵紅耳赤，等今後條件成熟了再結也不遲嘛。”
顯而易見，鴛鴦娘想懶掉這門婚事，昭然若揭。如果陳鴛鴦立場不堅定的話，有一絲一毫的動搖的話，這樁婚事也就吹了。想到這些，想起陳鴛鴦姑娘對他一往情深的感情，他每次都要悄悄地流淚。可他不是一個容易流淚的人。
宋誌強像一隻蝸牛，一個深閨的姑娘，不敢拋頭露麵，深居簡出，整天變得寡言少語。如果在春光明媚、陽光燦爛的天氣，他才會拄著雙拐在院子上蹓躂一陣。偶而，他會對著天空一愣就是老半天。他把從東海岸上湧來的大團大團的亂雲，想像成為揚鬃馳騁的野馬，想像成上下翻騰的龍蛟，想像成張牙舞爪的狂獅，想像成披頭散發的哈叭狗，頓時他覺得那些動物雲彩或多或少有些殘缺不全，有的沒有腦袋，有的丟了胳膊，有的少半條腿。這麼一琢磨，哈哈哈，他心裏突然高興起來，有些沾沾自喜了，並且仿佛也解恨了，心裏平衡了。
這些天來，宋誌強心裏或多或少變態了。晚上總是整宵整宵地失眼，恍惚裏總是聞見汽車緊急刹車的刺耳聲，神經也受刺激，有些衰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