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狼群又回來了。剛剛平靜下來,很快又是一陣騷動。建捏起槍,冷著臉看。這時必須要用槍了,一來狼數量不一樣,會不依不饒。一來他發現自己,連端槍的力氣都沒有了。
該死的,又跑回去睡大覺了。建說的,隻有建知道。
不過,狼群好像變小了,而且一溜煙的,從他們身邊跑過去,看都沒看他們一眼,望著草原慌慌張張地走。
打量著狼的背影,建好像明白了什麼。
狼和人,都有社會。所以,狼也分森林狼,草原狼。當然還有山狼,雪狼。現在一股狼分出來,朝草原奔去,想來就是草原狼了,它們離開狼集團,是要回自己窩去。
很想跟著這群狼而去。有窩,他就能掏到小狼崽子。
但犧牲的人要埋,熊要處理,一大攤子事,就這樣離開顯然很不地道。建慢慢收回目光,望著老黑他們,考慮要不要過去。經過多場生死相搏,他們理應該把他當人看了。
建走過去,聲音很輕。輕,有時是一種最高形式的尊重。
十八個人,又死了四個,加上上次,都跟他有關。
不過,總算有兩人在最後關頭,被他從熊掌下推開。傷沒傷,還不知道。四個此前還活蹦亂跳的的身子,一字排開,頭衝著草原,餘下的十四人,跟著老黑在他們身上忙活著。是應該給他們整理一下,在入土前,不能血肉模糊的不像個樣子。
有幾隻禿鷲,在頭頂上盤旋。
這種時候,總是有叫禿鷲的東西跑出來,惹人心煩。
建忽然手一抬,砰地打了一槍。幾根羽毛,晃晃悠悠飄下來。他盯著羽毛,砰地又是一槍。三聲槍響,三粒子彈,這是最能安慰人的語言了。至於老黑他們又會被驚成什麼樣子,建好像已經不在乎了。
默默想了半晌,建忽然豁然開朗。以後,照著他們潑命的樣子,還給他們就是了。
然而,事情又來了。
四顆血淋淋的人頭,不知怎麼就給揪了下來。又紅又黑的血,淌了一地。血腥衝過來,讓建一個趔趄。他怎麼都沒想到,當著他麵,這些人就幹起了這種勾當。哦是了,他們實在太專心致誌,所以都沒有看見他走過來。
建扭過頭,閉上眼睛,一腳惡狠狠地踹在老黑背心上。
然後掉頭而去。
跟這些人——不,野蠻人,野人,沒什麼道理講了。
收拾了行裝,建頭也不回地向草原走去。走到一半,背後傳來小心翼翼的聲響。他站住腳,砰地一聲,衝著天空放了一槍。這次安靜了,槍聲聽上去驚天動地,又傳出去很遠。
應該有一裏地,老黑終於不敢再靠前了。建摸出指南針,辨辨方向,然後一隻手舉起望遠鏡。
隻能是一隻手,另一隻手得時刻攥著槍。
這樣的草原,沒法落腳。就像一個從不理發的人,這裏的草也算得上是披頭士了。都一人多高,然後齊刷刷地耷拉下來,讓整個草原都像是鋪上一層厚厚的地毯。
原生態就是這樣子,建想,這才是真正的原生態。
無人收割,所以不停地瘋長,長到沒力氣繼續往上竄了,然後才攔腰倒下。這樣也不對,那些食草族呢,它們難道都看著,不管自己的肚子嗎?建傻呆呆地看著,不敢再往下走了。
或者就一個解釋,米太多,吃飯的人很少。
如果是這樣,可要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建沮喪地放下手,又不敢隨地坐,怕蛇。還好,旁邊就有一棵樹,雖然不能跟森林裏的比,但高度還是有的。
爬到一半,濃密的樹葉裏,忽然鑽出一個腦袋,盯著他看。
老黑?嘴張到一半,幾杆可笑的槍頭抵上來,才發現是另外一群人。
建不僅不害怕,反而笑起來。媽媽的,總算又遇見人了。
可不能像個樹懶,一輩子抱著樹幹呀。堅持了一會兒,建隻好倒退著,回到地麵。一落地,再找腦袋,全都消失了。好一會兒,口水灌進脖子裏,建才順手一抹,吸溜著將口水吞進肚裏。
好像有點名堂。曆史課上,聽說過什麼有巢氏。有巢氏,是最晚從樹上走下來的部落。
可惜沒看清,隻露出五官,跟老黑他們倒沒什麼區別。
想到老黑他們,這時候好像已經不那麼生氣了。也是,如果不從後世來,哪曉得這麼多事,跟神仙似的樣樣未卜先知。不過還是疑惑。倒知道這時候不同部落打仗,是要留下人頭的。但他們不是俘虜,是並肩作戰的夥伴,還要人頭,就太不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