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倩兒一雙眸子露出慘笑，回答的話叫葉輕霄皺起了眉：“大哥，你看看我。”
她站起身，一身白色麻衣，黑色的眸子裏依舊是破碎之感，身量才到葉輕霄下顎。
陶倩兒緩緩原地轉了一圈，對著不明所以的葉輕霄輕聲細語地緩緩說道：“大哥，看到了嗎？我是個女子。”
葉輕霄皺眉不語，並不了解陶倩兒的意思。
陶倩兒緩緩細語，聲音裏卻帶上了十分的絕望和悲愴：“我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一生榮辱係在夫身，如今子雲去了，我會得到什麼？”
“青燈古佛，一生無望。”
陶倩兒口中艱難地嚼著這八個字，神情卻突然癲狂起來，聲音一改之前的輕聲細語，充滿暴虐，素手芊芊，指著堂上的葉家排位：“大哥可知道我後麵的日子要怎麼過！”
“人們會開始叫我寡婦，我要開始穿著黑白的衣裳，我大好的年華再不能穿上鮮豔的衣裳，否則便是心思不淨，夫家可以以此為由將我送入貞女堂。
若是大哥仁慈能容我，那我便要一生一世伴著祠堂排位，為幾個作古之人抄經祈福，斷餐少食。
等將來大哥新婦入門，嫌棄我晦氣，一口氣打發到下人不如的小屋子裏，逢年過節也不能出現在眾人麵前惹了晦氣，外間繁華自此與我再無半分幹係。
即便是忍了一輩子的清冷，晚年還要麵臨無兒無女，病痛折磨，一直到死。”
陶倩兒就那麼看著葉輕霄，說著自己未來該是如何悲慘的話，句句沒有急著為自己辯駁，卻也句句在為自己辯駁。
她是正妻，夫死，便成了寡婦，很難聽的字眼，卻要去形容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
折辱、淒涼、恐慌、悲憤……
陶倩兒臉上的淚止不住地流：“大哥，你出去吧，我之前為夫君哭了七日，如今，我也該為自己哭一哭了。”
葉輕霄心口沒由來的一縮。
眼眸再次劃過如今白衣麻布的消瘦人兒，腦海中一閃而過對方新入門的那一天，一雙黑琉璃般的眸子裏全是少女的嬌羞與單純。
可紅色的嫁衣是希望，白色的麻衣是絕望。
葉輕霄冷冽的臉上裂開了一條縫隙。
或許這世上便是有巧合。
就算有圈套，二弟若是自己沒動偷盜銀子的事，豈會落得如此下場。
葉輕霄沉默轉身離開，靴子落在地上沒了來時的沉穩，多了幾分慌亂。
陶倩兒背過身，黑色的眸子快速閃過鋒芒，悠然看向了地上的火盆。
砰的一聲——火蛇落地，一瞬間就纏繞上了梁上垂下的白布，火勢一衝而上爬上房梁……
剛走出內院的葉輕霄猛地回頭，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心頭一縮——那女子周身無悲無喜，半分求生欲都沒有地站在火光中。
火光舞動，圍上女子，映照出她蒼白而平靜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