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雖然不會騎馬,但是經了這半年來武功勇猛精進,已非庸手,不過一兩日已能控馬自如,勒著馬跟在郭靖之後。
不一日,渡過黃河,郭靖因怕碰上蒙古舊部,便換了兩匹驢子乘騎,這時節金國已被蒙宋聯軍所滅,淮河以北,盡是蒙古人的天下。兩人換了座駕,穿上粗布衣衫,打扮得跟尋常農夫相似。
兩匹驢子緩緩而行,楊過挺立在驢背上,身子隨著驢子走動一起一伏,氣度儼然。郭靖見了,忍不住暗暗點頭,心懷大慰。
不須幾日,兩人曉行夜宿,已是到了終南山境內,一路上也是鬆柏岡巒環繞,田陌農舍連綿,不時有水流綜綜,風景翩然。楊過巍然歎道:“可惜了大好河山,如花世界,竟給蒙古人占了去,真是驢唇接了馬嘴,廣陵散彈給了牛聽。”郭靖思及當年在蒙古的日子,一時竟然答不上話來,隻是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為這天下百姓做出點貢獻來。
時已近中午,兩人在一處山崗上見到一座普光寺,郭靖帶著楊過進廟去討些齋飯吃,著寺裏幾個和尚見他倆穿著粗鄙,隻冷著臉給了兩萬素麵。郭靖此時已是年屆三十,早已並不是跳脫年紀,楊過也飛少年心性,兩人都不以為意,見門前鬆下有一張石桌,幾個石凳,便趴在石桌上吃那碗麵。
楊過走了這半天也有些餓了,趴在桌上吃著麵,忽然見郭靖離座向後走去,也跟著走過去道:“師父,你看什麼?”郭靖指著草叢裏一塊石碑道:“你看,這上麵刻的是你丘師祖長春真人丘處機留下的一首詩。”
楊過順著郭靖手指看去,果然見一麵石碑,碑上一首詩雲:“天蒼蒼兮臨下土,胡為不救萬靈苦?萬靈日夜相淩遲,飲氣吞聲死無語。仰天大叫天不應,一物細瑣枉勞形。安得大千複混沌,免教造物生精靈。”
楊過看著這首詩,不免心有所動,想到大宋半壁江山,繁花似錦的國土,就這樣拱手讓人,心中感動,歎道:“大丈夫生於中華,逢此亂世,若能夠馳騁沙場,驅逐胡虜,也不枉來此走一遭。”郭靖長歎一聲,道:“如今天下黎明受辱,有誌之士,莫不期望能夠驅逐韃虜,隻是當今朝廷……”
楊過哼了一聲,道:“朝廷不頂用,何不另起爐灶,不用這朝廷,難道就解救不了蒼生麼。”郭靖大驚:“過兒,你這是萬萬不能的,這豈不是陷列祖列宗於不義。”
楊過冷笑道:“要靠大宋朝廷,當年梁山泊宋江如何?嶽武穆嶽飛那等英雄豪傑,最後又如何?再說了,這天下豈是一家之天下,當年高祖皇帝,還不是接了後周朝廷的位子。這華夏自軒轅黃帝以下,泱泱數千年,不知輪換了多少遭,不然豈能落在趙氏手裏。這朝廷若是中用,那還就罷了,若是像如今這般,縱你有諸葛之才,遇上了劉阿鬥,還是免不了病死五丈原。”郭靖本不善言辭,這時更是呐呐無言,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兩人一時無言,默默吧麵吃了,順著山道一路向重陽宮而來。
楊過還在疑惑怎麼不見重陽宮的道士前來阻攔,及至到了抱子岩,又走了一會,遇到三三兩兩道士悠閑來往,才猛然省得,眾邪魔外道圍攻終南山要在五六月裏,現在才二月,還早得很呢,當下跟著郭靖一路行走,到了重陽宮,自有小輩道人前去稟報。
不多時引二人到了正殿。隻見殿中蒲團上坐著四個年老道人,正是丹陽子馬鈺、太古子郝大通、長生子劉處玄和清靜散人孫不二。郭靖忙大步上前施禮,口中道:“弟子郭靖,拜見師父,及各位師叔。”隨即又道:“過兒,快來拜見師祖及各位師叔祖。”
楊過也上前磕頭:“弟子楊過,拜見師祖及各位師叔祖。”等楊過起身,馬鈺已經有多年沒見過郭靖,此時見了歡喜道:“靖兒,我們可是有十餘年不見了,你大老遠跑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對了,這個孩子是?”
郭靖道:“弟子此來,確是有一個疑問,特來請教師父和各位師叔,不知道終南山可是有一個叫做王害風的人?”“住口!”“放肆!”“靖兒,不得胡言。”
郭靖一開口,就見上首幾位師叔紛紛怒聲嗬斥,嚇了一跳,忙跪下道:“師父師叔恕罪,不知弟子哪裏觸怒了師父師叔,請師父師叔責罰。”馬鈺擺了擺手,道:“幾位師弟稍安勿躁,想來靖兒生性敦厚,是不會無故失禮的,待我先問問清楚。靖兒,這個名字,你從哪裏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