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有一個很詭異的傳說,發生在二十年前。當時這裏還是一番農村的景象。一戶人家,男人已經去世,留下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女孩十歲,男孩剛剛出生。女孩一生下來就特別怕水,就連村口剛沒過腳踝的小河都不敢接近。一天,女孩子在入過小河時本想躲開,被頑皮的同學推下去。霎時間天空昏暗,狂風驟起,大雨傾盆而至。河水暴漲,泥沙翻騰。女孩子被卷入水中,沒有出來。當時人們都以為她死了。十年後,她再次出現,已經長成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子。母親為這意外的團圓痛哭流涕。大家也都以為,這件事就這樣圓滿地結束了。然而女孩子特別奇怪,回來後很少說話,要了一間小屋。白天的時候很早出門,小屋也是鎖著。晚上很晚才回來,進了屋子裏之後又把門鎖上。那間小屋沒有人進去過。一天,年幼的弟弟禁不住好奇,把門撬開,意外發現裏麵爬著許多小烏龜。結果他把烏龜都殺了。女孩子回來後驚恐不已,她這才向母親道出實情,原來她在十年前嫁給了河中的老烏龜,這次是回娘家照看剛出生的孩子,弟弟闖了大禍。果然,不久以後這裏發生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水,他們一家都死了。這個傳說流傳了很久。因為是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感覺與現在很接近。如今,這裏已經高樓林立,根本看不到什麼詭異的小河與所謂的老烏龜。至少傳說還是流傳下來,供人閑極時侃侃而談。我對此類故事從來都不相信,所謂傳說,也隻是一個人胡亂編造流傳下來而已。當然,傳說之所以精彩恐怕在它流傳過程中已經接受了許多人的創造。這是一種群體智慧。
說說我吧。我和宇經營一個照相館。幾個月下來,雖沒有發財的兆頭,一切還算過得去。這裏大到拍攝婚紗照,藝術照,小到拍攝一寸照片。通常我們通過婚紗照對外宣傳。比如說門外的牌子上寫大大的“986”三個阿拉伯數字,然後一個重箭頭指向另外三個數字“689”。這是極為簡易的廣告,本平庸無奇,因為想出這招的是宇,所以變得特別。我對他是有這種特殊感情的,如同戀人的一句普通的話都能激起人心中的漣漪一樣。我們最初是在酒吧裏認識的。他很孤獨,我也很孤獨,我們空幹了幾杯啤酒,談了一些海闊天空的話,發現彼此有很多共同點。他是那種言少的類型,又不是刻意的沉默,猶如緩流溪水般的從容。我們的友誼就這樣誕生。所謂人類的感情,都是自然的,完全在不知覺中得以逐步完美。他三年前有一個女朋友,對方是高官的女兒,後來由於背景相差太大分手。兩年前的女孩是一個野性未脫的淘氣鬼,有時還打開令我尷尬的玩笑。不過我很喜歡她。他們的感情非常好,這段愛情也持續很長時間。後來,女孩在一次車禍中死去。宇在現場看到她的屍體後受到刺激,整個人變得恍恍忽忽,一蹶不振。我一直在他身邊安慰他。的確,那段最艱難的日子裏,他能依靠的人隻有我而已。恐怕我也是如此罷。從那時起,我們之間的感覺就很微妙,對事情的看法也出奇一致。比如對於攝影,親眼目睹過程是一件可恥的事情。醜女變成美女,老女人變成少女,四十多歲的人要多拍一些粉脂,遮蓋臉上的皺紋,一瞬間記錄不屬於她的時代。當他說出這些時,一時間我竟然感到我們的心是那麼近。
漸漸地,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心中作祟。我幾乎就要被它所俘虜。我發現,他睡覺的時候不再對著我,似乎在極力抵抗某些東西。而我,竟然有想把手放在他背上的感覺。狹小的空間裏,微妙的感情萌芽,滋生,破土而出。我們同時歎了一口氣,又驟然屏住呼吸。周圍實在太靜了,靜得可怕。那是極為危險的一夜,我沒有睡著。我想他也是如此。
後來,宇不再回來睡。他果然成了一隻貓。
回來之後,他總是侃侃而談自己的夜生活,比如某某日與他做愛的女孩胸罩是黑色的;另一個某某日與他做愛的女孩叫聲如何淒慘動聽雲雲。他描述生動逼真,令我仿佛置身其中。我不得不相信他確實去了那個場所。至少,他給了我一種極為理智的感覺。我不知道他做了怎樣的鬥爭,事實上,我不可能擁有這樣強大的心靈。終於,我明白當一個人孤獨著的時候,他其實是在吞噬自己的心。也許我應該找到除了宇之外的人。為此,我還專門去看過心理醫生。心理醫生是一個紫發的女孩子。我不知道她這個年齡是否能承受我的感情,也許我隻是想找一個人傾訴而已。
聽完我的話,她笑了笑,說:“這座城市在二十年前有個詭異的傳說,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