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去華師進修一年,要去學校報到的那一天,她哭得梨花帶雨惹人憐,弄得我好像去服兵役似的。那時手機沒現在普遍,大不了腰上別了個拷機,她那三天兩頭呼個不停,我總不能每次都回複她吧,長途啊,不得花錢嘛。她不管這些,照呼不誤,有時上著課突然就響起來了。這還不算,她摸準了我回宿舍的時間和規律,電話打到宿舍去找人,弄得室友們都知道我這個老婆難纏,一見到我說拿腔拿調地說:“喂,你好!請問淩坤在嗎?”。好了,接她一次電話吧。
“老公,你啥時候回來呀?”
“回來幹啥?”我沒好氣。
“回家啊,還問幹啥!”她還來氣了呢!
“坐車不要錢啊,回家!說得輕巧!”我頂她一句。
“回來嘛,回來嘛,我寫了好多詩給你看。”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想我是假,想讓我看她的詩是真,也真是可憐,寫了東西出來沒人看,我算是認栽了,成了她的唯一讀者。不過,這小女子可是一人在家,莫不會把寫給我的詩拿給她那些男同事看吧,算了,反正兩個小時的車程,還是周末回去一趟,當作度假。
“好啦,周末回啦!”
聽聽,她在電話那邊馬上笑開了。
回到家裏,說實在的,還是家裏溫馨啊。小女子曉嫻不隻寫一手好詩,還做得一手好菜,啤酒也在冰箱裏鎮著,我還能說些啥呢?被她灌得正迷糊的時候,詩拿上來了。什麼“小假七日宅院深”、“蘭舟催發”、“等待我的檳榔”,古體現代的全來了,弄得我當時差點就認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了。好在我還清醒,沒有完全被她收買,周五晚上回家,周日下午是一定要返回學校的,要不然,這哪兒叫求學啊!
幾乎是每個周末,這種場景就會上演一次,到現在我還心疼家裏的電話費,還有扔給長途汽車公司的車費。稿費沒見她掙回來,冤枉錢倒花了不少。
三
好不容易一年的書讀完了,老婆曉嫻突然想起了另一件大事。
“老公,要不,咱生個小家夥玩兒吧!”
“啥?”我還沒明白過來。
“最好生個女兒,靈巧。”她還真來勁了。
“也好。”有孩子了,看你哪有那麼多時間寫那些破詩!我心裏暗自得意。
沒想到我還是失算了。懷著孩子的時候,她說要胎教,不是聽音樂,就是讀詩,還說是女兒長大以後一定要像她的,寫作也一點沒耽誤,“五月稚子扣門扉”都來了,在肚子裏才五個月,扣個啥門扉呀,她說是孩子的小腳踢她肚子了。罷,看在她腆個大肚子的份上,不和她計較。取名字可讓她又瘋狂了一陣,她說肯定是個女孩兒,要取個有詩意的。我差點沒暈過去。果真取好了一個“博雅”,說是博聞天下、儒雅大方,我反對,她說,難道讓我女兒以後學體操嗎?我隻好不出聲,我的體操專業可把我折騰苦了,我自己都改行了。
孩子出生了,還真的是個女兒。女兒也好,長大了知道疼她老爸。這下把曉嫻給忙的,喂吃喂喝,端屎把尿的,可沒時間寫詩了吧!可還別說,她還真是停了兩年筆,好不容易清靜兩年,不再聽她說和詩歌有關的事了。可家裏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小小女子也不好惹,一會兒哭哭鬧鬧,一會兒又哈哈大笑,比她媽媽還煩心,後來牙牙學語了,抱著我的腿“爸,爸,爸”的叫個不停,不過,聽著這個小小女子叫我“爸爸”,心裏還真是比喝了蜜還甜。我心裏想,這詩放上兩年不寫,等你再撿起來的時候,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以後可不就脫離苦海了!誰知我的如意算盤剛剛打開,老婆的瘋勁就上來了。不隻是她自己又寫開了,寫出來的還比以前寫的耐看,她說是厚積薄發,這還不算,她還著力培養我的女兒呢!小女兒成天跟著她吟唐詩,讀故事,小孩子家家的,弄得和她媽媽一樣神經兮兮的。這不,有一天我就發現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