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參謀總部“輸血強身” “黃色陸軍”改革體製(1 / 3)

在20世紀頭10年裏,美國海軍可謂是個備受寵愛的幸運兒。上有羅斯福總統的格外眷顧,下有“青年頑童”們的搖旗呐喊,加上“大白色艦隊”的光榮遠航,這一切無疑使海軍在普通美國人的心目中威望大增。於是,海軍要錢有錢,要物有物,上下關注,在美國社會中左右逢源,地位和影響舉足輕重,八麵威風。

相比之下,美國陸軍(因軍服為黃褐色,故有人稱之為“黃色陸軍”)可就黯然失色了。一方麵,由於在美西戰爭中的糟糕表現,使它始終得不到新聞界和公眾的諒解;另一方麵,陸軍長期充當邊境保安和罷工警察的角色,也實在沒有多少激動人心的壯舉和值得驕傲的時刻。

“國家的未來不是寄托在海軍身上嗎?還要這麼多陸軍幹啥?”不僅一般老百姓作如是想,而且在國會裏持有這種看法的也大有人在。如此一來,國會既不願意給陸軍撥款,也不關心陸軍是否缺乏人員、給養,從而導致整個部隊官兵的生活待遇長期低於正常水準,而且每況愈下,苦不堪言。舉例來說,當時,一個陸軍軍官得靠他的微薄薪金自備製服、夥食、佩刀、左輪槍、野戰望遠鏡以及鋪蓋和餐具,連正常調動所需的搬家費和家屬的住房費也得自掏腰包。如果調到條件艱苦的邊境地區駐防,情況就會更糟。西點軍校1911屆學員,後來在二戰中擔任盟軍總司令的艾森豪威爾少尉因學習成績不好而被分配到美墨邊境,臨行前,他痛苦地嚷道:“這種差事不合人意,總是使人背井離鄉,骨肉分離,而且生活條件惡劣。在大多數軍官看來,到哪裏都比在邊境上強。”

40年後同樣功成名就的陸軍五星上將喬治·馬歇爾,此時也是一名“隻知拚命苦幹”的年輕少尉。他必須用每月116美元零67美分的少尉薪金來維持他自己、妻子和嶽母的生活。這點錢要是節儉一點用倒也能夠收支平衡,但是他的漂亮妻子卻偏偏喜歡穿著打扮,酷愛華服美裙,這可難為了向有“模範丈夫”之稱的馬歇爾少尉。他後來這樣談到當時囊中羞澀、數著銅板過日子的窘境:“春帽1頂3美元55美分,春裝一套14美元。這些我都記得很清楚。每分錢我都得精打細算。我得拚命想辦法有所節餘,至於一個月剩下來1美元50美分還是10美元50美分,我的確不那麼在乎,但隻能節餘而不能超支。在那些日子裏,我一直在拚命想辦法使1個月的薪金有節餘,賴以維持生活。”

對於一個真正的軍人來說,生活待遇問題尚在其次,最感痛苦的莫過於無從體現自身的價值和追求。在當時,提升的機會少得可憐,和平時期軍隊就這麼點,軍官和軍士在同一個軍銜上一呆就是十幾年。同時,還得依據南北戰爭以來那一套陳舊的條令條例生活和操練,枯燥乏味,毫無新意。正如馬歇爾後來說的那樣:“這並不是因為陸軍那時好像全是些沒有頭腦的人,而是因為用腦子隻會招災惹禍。你照著本本去做就行了。”

有一年春天,馬歇爾少尉奉命執行一項他後來稱之為“我在陸軍中所曾經曆的最艱苦的勤務”。當時,他被調到得克薩斯州克拉克堡第1騎兵團團部,去測繪本州西南部方圓2000平方英裏國土的地圖。馬歇爾的具體任務是測量卡姆斯托克及蘭特裏之間的一大片不毛之地。團裏給他配備了由一個軍士、一個馭手、一個搬運員和他的助手,以及一個炊事兵、兩匹馬、一輛護衛馬車、一輛四騾車和一支有20匹騾子的輜重隊組成的隊伍。

待一切整裝完畢,馬歇爾一行上路了。時值盛夏酷暑,勘測隊剛從卡姆斯托克出發,就碰上高溫天氣。他們沿著鐵路開始測量。

“溫度計上升到華氏130度”,馬歇爾後來回憶說,“我必須沿著鐵路邊走邊數鐵軌節,因為我需要用鐵軌來作為基線,以此來獲得精確測量。另一種辦法是從貨運馬車輪子上的裏程表和記錄馬行走的時間,來測量距離。”

走著走著,問題就來了。因為隨車帶來的洋蔥和土豆第一個星期就吃光了,周圍杳無人煙,有錢也買不到東西。他們隻好靠臘肉罐頭和其他肉食維持生活,而馬歇爾很吃不慣這些東西。由於缺乏新鮮蔬菜,他消化不良,很快就得上了胃灼熱病,痛苦異常。他後來提起這事仍心有餘悸:“我隻要一喝水就不停地喘氣。我記得,我進那片沙漠地時體重大約是165到170磅,而出來時隻有132磅了。”不過,缺水才是最大的磨難。馬歇爾少尉不得不下令,保證牲口首先喝足水,然後把剩下的水一點一點地分給他的隊員。在缺水最嚴重的時候,馬歇爾為了接濟別人,自己竟滴水未沾,硬挺著走出了這片可怕的沙漠。

3個月後,這支馬瘦毛長、人如鬼魅的小分隊終於步履艱難地回到了克拉克堡。馬歇爾和軍士向值日軍官報了到。此時的馬歇爾少尉哪裏還像一個美國軍官?分明像一個印第安人探子。他的臉和手被太陽曬得脫了幾層皮,那頂被騾子咬掉帽頂的寬邊氈軍帽活像稻草人戴的帽子,軍裝更是破爛不堪。以至於值日軍官連看都不願看他一眼,隻顧同他手下那位看起來稍微精神一點的老軍士說長道短。

盡管馬歇爾帶回了一份“最好和最完整的地圖”,並因此得到了上司的高度讚揚和為期4個月的休假,但馬歇爾少尉仍然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和滿腹的委屈,當著上司的麵,他破口大罵道:“媽的,快把我們餓死啦!”

馬歇爾的上述遭遇可算是美國陸軍在那個年代的典型生活縮影。在一切為了“建設第一流海軍”的大前提下,生不逢時的陸軍看起來隻能處於這樣一種無人問津的狀態中。

不過,這種局麵在愛裏奧·魯特出任陸軍部長一職後總算有了轉機。

說起魯特上台,事前還有一段鬧得沸沸揚揚的插曲,這就是轟動一時的“防腐牛肉”事件。

1898年6、7月間,沙夫特將軍率領的美國遠征部隊由於交通運輸不便,給養送不上來,主要靠旅行口糧過日子。所謂旅行口糧,其主要食品就是一種鹹牛肉罐頭。多年來,這種罐頭技術成熟、質量穩定,一直被正規軍作為在沒有鮮肉可吃時的野戰標準食品。然而,不知出於什麼考慮,陸軍糧秣部這回卻沒有采購這種早已為部隊官兵所認可的鹹牛肉罐頭,買回來的是一種被稱為罐頭煮牛肉的食品。這種牛肉不僅樣子難看,淡而無味,筋又多,口感極差,而且如果不經烹調,不加佐料而直接入口,那是根本不行的。

明知它不受部隊歡迎,糧秣部官員卻振振有詞地強調說:這種牛肉隻要同蔬菜一起燒,再加上佐料,就會成為一道可口的燉菜,味道好極了!

可是,等到戰爭開始,隨船裝載的大批蔬菜和佐料不是在中途丟失了,便是在熱氣騰騰的底艙裏腐爛掉。部隊別無選擇,隻好在又熱又臭的船艙裏幹吃這種牛肉罐頭。可以想象,經過船上和古巴的熱氣熏烤,那牛肉會變成什麼味道。過不多久,官兵們一看到罐頭牛肉就想嘔吐,許多人因此患上了嚴重的腸胃疾病,身體素質直線下降。在前線,在後方醫院,到處可見麵黃肌瘦的陸軍士兵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頓足大罵糧秣部官員混賬,害得他們吃了這麼大的苦頭。

戰後,所有在進軍古巴過程中有過反胃和嘔吐經曆的官兵們餘怒未息,紛紛指責官僚主義所造成的上述人為災難。隨後,在新聞記者的推波助瀾和刻意渲染下,諸如運輸問題、醫療衛生問題等等戰時缺陷均被公之於眾,暴露無遺,從而引起了美國公眾的莫大憤慨。才能平庸的陸軍部長拉塞爾·阿爾傑成了戰爭中一切壞事的替罪羊。

在這種情況下,麥金利總統不得不宣布成立一個調查團正式調查此事,借以安撫人心,平息眾怒。調查團以內戰時期謝爾曼的老部下道奇將軍為首,另外加上9名頗有聲望的紳士組成,故名“道奇調查團”。

一開始,道奇調查團的聽證會開得不痛不癢,十分平淡。然而當納爾遜·邁爾斯將軍出來作證時,立刻風雲突起,形勢大變。

邁爾斯之所以在這個時候跳出來發難,說起來也是事出有因。原來,在整個戰爭期間,他雖然一直擔任陸軍總司令這一要職,卻始終沒有成為出名的英雄。他原本希望把這場戰爭變成通向總統寶座的跳板,但他在戰爭中的作用卻僅僅表現在虎頭蛇尾的波多黎各之戰。這對心高氣傲的邁爾斯來說,實在是難以承受的挫折和打擊。他確信自己沒有一舉成名的原因,必定是陸軍部機關有人暗中搗鬼。正是在這種心態的左右下,他便把久蓄於胸的悶氣全部向道奇調查團傾瀉出來了。

聽證會上,邁爾斯慷慨陳詞,聲色俱厲地指責陸軍部管理無方,領導不力,阿爾傑部長難辭其咎,同時把糧秣部罵了個狗血噴頭,一無是處。眾目睽睽之下,他向調查團說,罐頭牛肉根本不屬於法定口糧的範圍,用這種罐頭簡直是不可思議。更有甚者,他說凍牛肉在送到部隊之前已經過一種秘密化學藥品處理,因此對身體更加有害。這種牛肉帶有一種類似屍體防腐劑的氣味,所以叫做“防腐牛肉”。

此言一出,輿論大嘩。“防腐牛肉”問題馬上成為公眾矚目的社會焦點,更成為新聞記者窮追不舍、炒作不休的最新醜聞。

自認為“沒有功勞還有苦勞”的糧秣部官員當然不會坐視這種雜有個人恩怨的咒罵和指責。幾天後,糧秣部長查爾斯·伊根終於有了申辯的機會。在道奇調查團為此專門召開的聽證會上,他首先聲明,西班牙戰爭中夥食情況之好,食品數量之充足,在美軍曆史上還是頭一次。與昔日爬冰臥雪、風餐露宿的前輩們相比,現在的軍人享福多了。引起他們抱怨和不滿的不是夥食數量不足,而是單調無味,這一點隻能證明現在的士兵們給嬌慣壞了。伊根又指出,糧秣部先後采辦、發送到古巴的蔬菜幾乎有400萬份,隻是由於眾所周知的運輸力量不足和古巴糟糕的道路,才未能如數運到沙夫特的一線部隊手裏。而現在把一切罪過單單推在糧秣部一家頭上,顯然有失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