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生低著頭,目光直視著自己的腳尖,小心翼翼地跟在一個一臉橫肉的護院身後,穿越蜿蜒曲折的回廊,來到了鐵木堡的後院。
鐵木堡實在是太大了,對於一個十六歲的窮苦人家的少年而言,這裏簡直就是個龐大的迷宮,讓他不得不加緊步伐,亦步亦趨地跟在護院的身後。一旦跟丟了,他一定會在這裏迷路的。這裏可是鐵木堡的後院啊,是堡主大人的妻妾女兒們居住的地方。如果在這裏迷了路,沒頭蒼蠅似的亂闖,一旦被抓住,肯定會被活活地打死。
對於這些豪門大戶而言,打死一個微不足道的賤民,實在算不上是什麼要緊的事兒。自己一條賤命在他們的眼中,恐怕連頭畜生都不如。
後院之中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景色十分的優美。幾個小巧玲瓏的丫鬟迎麵而來,巧笑嫣然地跟那護院打著招呼,說著一些恭維的話語。看起來那護院在這些下人之中似乎頗有身份的樣子,肆無忌憚地跟這些丫鬟調笑著,一時間燕語鶯聲不絕於耳。但是當丫鬟們看到後麵的趙長生時,卻紛紛露出好奇和驚訝的神色,湊在一起指指點點著竊竊私語。
原因無他,趙長生額頭上有一個醒目的印記,似乎是用燒紅的烙鐵生生烙上去的,印記周圍的皮膚一片焦黑,看上去太刺眼了。即使趙長生一直深深地低著頭,也不可能完全遮蓋住。
聽到丫鬟們的低語,那“賤民,賤民”的詞語不斷地鑽進耳中,趙長生的臉色一片慘白,死命地握緊了拳頭,頭卻埋得更低了。
那護院皺了皺眉頭,停下了腳步,回頭瞥了趙長生一眼,似乎有話要說。但是趙長生一直低著頭走路,沒料到護院會忽然停下來,毫無準備之下根本刹不住步子,一頭撞到了護院的身上。瘦小羸弱的身體仿佛撞到了一堵牆上,趙長生一個趔趄,摔了個四腳朝天。
“廢物!”護院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鼻孔中哼了一聲:“自己的招子放亮一點兒,這裏可是女眷們居住的地方,不是男人可以隨便進來的。這次本隊長破例帶你進來,也是擔了不小的幹係。你若是言語不當冒犯了哪位夫人小姐,不但你自己倒黴,老子也要跟著受連累。”
趙長生連忙堆起一副諂媚的笑臉,低三下四地連聲答應著。
護院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再搭理他,徑直帶著他往前走。說實話,要不是看在自己兜裏那幾個銀豆子的份上,他才不會跟這種賤民打交道呢。即使他的姐姐成了堡主大人的女人,但堡裏的下人們都知道,那個女人也就是個玩物而已。即使她長得再怎麼漂亮,就憑她賤民的出身,就注定她這輩子永遠不可能獲得什麼名分了。
因此,對於這個堡主大人名義上的小舅子,他堂堂的護院隊長大人根本就沒怎麼當回事。
穿過大片的花圃之後,富麗堂皇的樓閣建築開始變得稀少,周圍開始出現一些普通的建築。再經過一道月亮型拱門,眼前出現了一片低矮的簡陋木板房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正站在一座木屋的門口,焦急地向這邊張望著。
一見到趙長生的身影,白衣女子臉上頓時露出無比歡喜之色,忙不迭地揮了揮手,提著裙裾一溜小跑地迎了上來。
趙長生近似麻木的眼神中露出一絲暖意,但是雙腳剛一挪動,卻又猛地停了下來,沒有做出任何地舉動。待到女子來到近前,趙長生更是低頭垂首而立,不敢擅自發出任何聲音。
見到趙長生的舉動,白衣女子微微一怔,隨即看了一眼旁邊一臉冷笑的護院隊長,嫣然笑道:“多謝劉隊長成全,此恩此德,趙星兒沒齒難忘。”說著屈身一禮,不著痕跡地從衣袖中將一個小小的荷包塞進護院隊長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