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思緒，摸了摸荊喜紅腫的臉，“你沒事吧！”
那冷漠的語氣明明聽不出半點關懷，荊喜卻樂得眉眼彎彎，“你……你在關心我……”
梅華妝一板一眼地說，“沒有關心你，你不要誤會。”
說的也是十足的實話，荊喜偏偏還是習慣性地誤解了，“步姑娘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
他腦海中頓時浮起那少年蒼白的臉，輕蔑的笑，他收斂了喜色，眉眼裏有些沉，“有時我想，步姑娘到底喜歡什麼呢，那些煙花無論多絢爛，都沒有入你的眼，世人在你眼中，活似枯骨。”
他不是沒有見過冷豔的美人，但像她這樣冰冷如鬼的女人，他聞所未聞，她已不再是冰冷，她更像是沒有生的氣息，她遍身纏繞著死氣，就是這死氣讓他心生悸動。
梅華妝冷聲道，“我什麼都不喜歡。”
荊喜倔強地搖頭，“不，你有你喜歡的，那次我看見你笑了，不是看見你喜歡的，怎麼會發自內心地去笑……”
梅華妝沉頓了好久，才無比篤定地說，“不可能，我沒有喜歡的東西……”
她根本就沒有喜歡這種情愫，可是落在旁人眼底的，為什麼會是這種誤解。
這樣一想，她竟有些心煩意亂。
荊喜歎了口氣，沒有戳破她的心思。
二人沿著長街慢慢地往前走，她無言，隻有荊喜始終不放棄，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自以為是的笑話，“這裏有和花樓風月樓齊名的酒樓九品香，既然來到了這裏，不妨進去喝杯酒吧！”
梅華妝跟著他走入了酒樓裏，他招手將小二喚過來，說了一些吩咐的話，過了一些時候，小二就搬上了一壇未開封的酒，他打開酒蓋，頓時就有一股奇妙的桃花香氣鑽入了他們的鼻中。
那股味道，光是聞一聞，都已經醉倒過去了，小二刻意強調，“這是百年一釀，真正的好酒，九品桃花香，要不是荊家主的麵子，我們還舍不得拿出來這種寶貝呢！”
生怕梅華妝以為自己是在炫耀，荊喜忙不迭催他離開。
而後他就為她倒了一杯酒，羞赧地放到她的眼前，“這次我請客，你一定要喝個盡興才好。”
她遲遲沒有動作，眸光深邃，不見底。
他一下緊張，“你不喜歡喝酒嗎？”
梅華妝看著那清澄澄的酒，恍惚想起，以前明鬱曾說過，要為她在梅子林下埋一壇酒，她若來，一定給她喝上最美味的酒，從那時起，她就戒了酒，理由是梅華夫人不需要與任何人有過的羈絆。
而現在，她一下明白，回不去的梅子林下，遙遙離開的少年少女，花落了，枯敗了，人煙愈見稀少，那就是她荒唐的十年光陰，之後也將不會再有快意飲酒，不醉不歸的日子。
荊喜難掩失落，末了，他還是好脾氣地招呼道，“不喝也罷，這裏的菜品也是很不錯的，你多少嚐一點。”
梅華妝不為所動，他啪地一聲，放下手中的筷子，眸中帶著複雜，生氣，以及無奈，他問，“是不是我打擾你的敘舊，你很不開心。”
梅華妝回過神來，不以為意地說，“沒有不開心。”
酒不醉人自醉，他嘴裏嘟囔道，“步姑娘……你是不是嫌我煩？”
梅華妝看著他的眼，“你說你足夠喜歡我，願意討好我，那我想去尊府逛一逛，你還願意嗎？”
按理說，她這樣的妓子身份，是根本進不了荊家的大門的，這之於他，其實是令他最為難的事情。
果然就見荊喜囁嚅著唇瓣，臉色灰敗，“這……”
“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強迫你。”
嘴上說得好聽，然她的語氣淩厲得根本就像是逼迫。
“步姑娘……我會試一試……”
荊喜牽強地扯了扯嘴角，試圖給她一個歡快輕鬆的笑，可是她連看他一眼也沒有，掠過他徑直離開了。
小二旁觀了許久，一時不忿，就多插了一句話，“家主啊，那個冷冰冰，連笑都那麼牽強的女人，到底哪裏值得你喜歡了？”
“她會笑的，她笑起來很美，那是我親眼所見。”說著，他默默地低下頭，唇角多是苦澀，“哪怕她不是為我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