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他說出口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榮塵不會聽他的,果然就聽到榮塵似笑非笑地說道,“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說我來此隻有一件事,就是奪下荒月城,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雖然在笑,可那也是皮笑肉不笑。
“我說這些恐怕殿下會生氣,所以先前總撿一些好聽的,殿下能接受的說出來,可是現在看來殿下並不買我的賬,那我就說些更現實的問題,殿下離國十年了,十年前陛下還會惦記著你的,十年後的今天,他早就當你是個死人了,哪裏還會在意你。”
楚沅臉上灰白一片,“你隻是順便來救我的?”
榮塵老成地說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我們的國家,權力的誘惑往往大於親情,殿下流落在外多年,要體會這一點應該還需要一點時間。”
眼下之意是說,他不會搭理他,他多年未曾踏足雲祗,雲祗的人都當他死了,要不是這層身份存在著,他連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老鴆努力了那麼久,自以為能讓楚沅的日子好過一點,可誰知道那些情報,都為他人做了嫁衣。
榮塵隻把楚沅當成一塊可有可無的跳板,跳板的存在,能助力還好,不能助力,就隻好毀之。
他繼續說道,“現在奪城才是重中之重,如果我和那個女人的目的一樣還好,不一樣的話,我自然還是以自己的利益為重。”
楚沅指著他的手,不住的顫栗,“你好……”
在絕對的權力麵前,人命從來都是最後的,而這就是他寧願死在鬼鎮,也都不願意放出自己的消息,回到雲祗的緣故所在。
如若不是為了救助梅華妝,他想,他根本不願意見榮塵,也不願意被這樣折辱。
梅華妝在外麵聽到了他們之間所有的對話,她不及別人阻止,就闖入了屋中,她看見榮塵老謀深算的臉,頓時發出淒厲的嘶吼聲,“你敢輕舉妄動試試。”
那個女子眼睛裏似乎住著一隻惡獸,發出憎恨的光。
榮塵不看她,反而看著楚沅說道,“你看,她確實有些不識好歹了,我也給過她機會,她不珍惜,就不要怨我太過殘忍,來人。”
他招手,鬼影騎挑破了營帳,將她團團圍住,許多繩索脫手而出,又將她束縛住。
她的懸絲穿過繩索的縫隙,循著繩索射出的方向,撕破了空氣,徑直刺穿了幾個鬼影騎的喉嚨,隨著他們身體往後仰倒,榮塵的麵孔也跟著猙獰起來,“嗬嗬,憑你一人可阻擋不了我們,應該說,放眼整個天下,沒有人敢阻擋我們的鬼影騎。”
她掙脫繩索,殺死了一個鬼影騎,從一團黑暗中開辟了一條路,榮塵厲聲道,“攔下她。”
鬼影騎是名副其實的精良軍隊,可是一旦遇上了已經死去的鬼,那也無可奈何。
她臉上千瘡百孔,身上全無一塊好肉,可是她仍舊堅定不移地往前走,一步都沒有停歇,她疾聲高呼,“我要去見他,誰阻我,我殺誰。”
“我的奴隸,死也要死在我手裏,我看你們誰敢動他。”
她說著無人聽得懂的話,行走在屍體堆裏,身後血流成河,她身上逶迤一塊血稠,她已是強弩之末,能支撐她前行的,除了執拗再無其他。
楚沅強撐著自己羸弱的身子,跑上了前,他忿忿地甩開那些人的手,“有種你們連我一起殺死。”
他身子虛,隨便一個騎兵都能把他拉回來,更何況是精銳的鬼影騎,可是沒有人會攔他。
她在前麵走,在殺戮裏浴血重生,而他就在後麵,渴求地看著她的背影,他想,那是他窮盡一生都無法觸摸到的背影。
終於,那個滿身是血的女人離他越來越遠,而他已經沒有力氣追下去了,他跪著,絕望地呼喊著,“夫人,不要再走了,你是送死啊!”
她不說話,步子再緩,也還是不住地往前走,她的身後逶迤出了一條血路。
鬼影騎都震驚地看著這固執到令人心悸的女子,看著她行走在血色的世界裏,隔著一睹城牆,聲嘶力竭地喊——
“璽夜,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讓你死,你便不能死。”
“我知道你聽見了,我知道,你一定還醒著,你再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會來救你,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