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五娘把頭扭向曉莊,似乎有些隱晦的話不便於讓她聽見,她道,“曉莊,你去外麵把花坊關了,今天外麵不做生意了。”
“可是……”
曉莊有些遲疑,但最終沒說什麼,還是聽話地走了出去,看得出來妹妹是個乖巧的女孩,而這個家尋常都是姐姐的主。
梅華妝適時問出了疑惑,“你妹妹長得和你不一樣。”
花五娘點點頭,“她是正統的殷川人,我呢,身體裏有一些魚浮的血統,自然是不一樣的。”
她親眼看著曉莊走遠了,才緩緩打開了話匣子,“其實吧,有時候真的很恨這一點,就因為有了魚浮的血統,我們這些人在這裏遭受到了各種不公平的待遇,我要是能像我妹妹一樣,我就沒必要在江邊開設花坊為生了。”
梅華妝微微蹙眉,並還裝作無知的樣子,“原來那些花坊都是你們這類人開設的,既然是這樣,那你們的花還有人買?”
花五娘有些自嘲地笑了起來,“你還真以為我們是賣花的啊,你是不知道,我們都屬於無家可歸的人,你們殷川人太排外了,總是欺負我們這第三類人,我們在外麵難以謀生,隻好都往江邊跑,碰見個把有錢的商人,還能把我們當個新鮮的玩意兒買回家放著,我們這種低賤的人,似乎也隻有這種出路了。”
而後,她有意頓了頓,聲音莫名地低沉,“最近好像來了不少商人,花坊的生意好多了。”
梅華妝繼續發問,“女子尚可以花坊為生,那男子怎麼辦?”
花五娘猶自嘲諷,“是啊,以往男子就隻能做最低賤的活兒,外貌長得好一點的呢,都淪為了有錢人家狎昵的玩意兒,總之,他們都稱我們為商品,從來不把我們當成人看的,你說慘不慘?”
梅華妝心裏咯噔一跳,“你們不喜歡自己的國家嗎?”
如果所有人都和有一樣的心思,那麼這就會成為一個巨大的推動力,推動的便是魚浮和殷川的戰爭,他們這些人隨時都有可能成為一個借口,故而,她才會心下揣揣然。
花五娘憤然握拳,“我的國家隻把我當成奴婢踐踏,你說我會不會喜歡,我們這些人也不知道上輩子做錯了什麼,要遭受這種不公。”
梅華妝禁不住試探道,“就沒有人提出來要造反嗎?”
花五娘垂眸想了片刻才說,“好像……最近是有一些人總過來遊說我們……不過我好幾次沒去了,也並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梅華妝一陣沉思,看來他們已經在背後動手腳了,不過照花五娘的說法來看,他們這類人兩極分化嚴重,也有許多人為了保護家人,不願意沾染這些,除非被逼上絕路,絕路的話……
梅華妝疑惑地問道,“這沁水是怎麼啦,和我前幾年來都不一樣。”
“我過去做生意的時候曾經來過這裏,那時候還沒有這些花坊的,而且沁水好像也沒有那麼亂,我方才聽你說了這些話,真覺得這裏是個糟糕的地方。”
花五娘輕輕嗤笑,“我隻說了那麼一點,你就覺得糟糕了,還不止呢,說實在的,我其實很向往經商的生活,就像你一樣遍地走,那自在多了,可是我們都被圈禁了,除非去那些高官那裏請示,等得到了他們的許可,我們才有機會出去。”
梅華妝有點訝然,“被圈禁是怎麼一回事?”
她指著窗外,指尖莫名地發抖,“我們能活動的最大範圍就是這江邊,誰敢私自坐船外出,形同造反,那是要被砍頭的,有錢人看中了我們,就去高官那邊賄賂,錢給的多了,他們就給我們發下許可證,允許我們出沁水,那些高官正因為被商人們豢養著,每個人都長得肥頭大耳的,我們私下裏說,這肥差事至少能養活一個國家。”
怪不得這裏被稱為最亂的地盤,果然是最亂,沒有之一,可是這裏越亂,已經達到了最高點,那麼一旦爆發,就達到不可設想的地步。
梅華妝再次皺眉,“他們這樣做,就沒有人來查?”
花五娘翻了翻白眼,已經不知道是諷刺還是無奈,“以前不可能來查,現在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