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曾告訴我,不要收留從忘川逃離人間的怨鬼,因為他們能從忘川逃出來,便是帶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執念,他們沒有感情,不知道善惡是非,在他們心中,怨念大於一切,可我從見他第一眼起,就被他吸引了,我無視了父親的話,帶著他逃出了忘川族,就是那樣,我才僥幸逃過了那場滅族的災難,然而,緊接著我人生裏最大的一場災難來臨了,他為了和你一起走,不惜砍下了我的人頭,哪怕後來我有無數條命,有了無數個身份,我還是會在夜裏驚醒。”
千麵女摸著自己的脖子,依稀間還能感受到那裏傳來撕裂般的痛,曾經這痛如影隨形,折磨著她不生不死,可是真正讓她痛不是這傷口,而是她日夜潰爛的心。
一日,複一日的潰爛。
她很想見一眼宴傾,很想親自問問他是有多討厭自己,是不是討厭到非要殺她不可。
她曾經一度深愛的,都變成了最深恨的,她無可奈何,她隻能用恨來麻醉自己。
她此生就恨著兩個人,一個叫梅華妝,一個叫璽夜。
修半月走之前,把所有的一切秘密都告訴了她。
他告訴她,梅華妝殺死了宴傾,而璽夜則篡奪走了他的身體。
他們共同害死了宴傾。
她到死時才恍然大悟過來,原來她很早以前就一無所有了。
梅華妝歎了口氣,其實早在她得到這塊玉佩的時候她就獲悉了所有的真相。
而所謂的真相遠比她所想象的還要殘忍。
梅華妝的眼神裏透著一分死氣,“最初時,他待在你身邊,便是因為他要借用你的幽冥聖石,助他逃避執法者的誅殺,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算計,偏偏你信了,還對此深信不疑。”
她看著千麵女崩潰而絕望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父親說的並沒有錯,宴傾從沒有愛過我,他被我吸引完全是因為他要吸收我身上死亡的氣息助他成長,他是一隻怨鬼,而怨鬼不會愛上任何人。”
千麵女不可置信這就是她所追求的真相,她絕望地大笑起來,血水混雜著淚水蜿蜒而落,“哈哈哈,塵寰,我寧願你以世上最惡毒的刑法待我,而不是讓我的恨無以安放。”
“我在蝕骨的恨意中蹉跎了半生,今日你卻告訴我,這從頭到尾都是我作繭自縛。”
“愛沒有了,恨白費了。”
“窮盡此生,我將走不出束縛我的世界裏,塵寰,你真的比宴傾還殘忍啊!”
她的眉眼都好像在那一眨眼之際,化成了虛無。
她看著那些玉佩的碎片,她重新從地上撿起,然後認真地拚成了完整的一塊,她染血而顫栗的雙手摩挲著那玉石,仿佛摸到的是過去那少年的眉眼,“原本修煉枯木逢春之術我是不會死的,也不會讓自己受傷,可是這塊玉佩,宴傾曾雕刻了這塊玉佩送給你,是我一時貪婪,用幽冥聖石交換得來了這塊玉佩,我被他砍頭之時,冤魂不散,無意中與千年樹靈做交易,當時我一無所有隻剩了這塊玉佩,誰知道宴傾重新返回拿走了這塊玉佩,他要送還給你,這塊玉佩消失了,後來又在冥冥之中落在了你的手裏,看來他真的很想保護你呢!”
她匍匐在地,可憐的乞求道,“唯一對我好的師弟也死了,我也快去見他了,塵寰啊,你給我化最後一次妝吧,我要以最美的樣貌死去。”
“褚琇,我不會給你化妝的,我也不會再靠近你了,我更不會同情你,我們之間有的僅是猜忌。”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亦或是將來,梅華妝都不會想再靠近她半分。
千麵女似乎有些遺憾,“沒有殺死你終是我的遺憾,但是沒有得到你的一聲對不起,也同樣是我的遺憾。”
可是梅華妝知道她不會這麼老實地和她道歉的,就在她抬手想殺死自己的時候,梅華妝給了她最後一擊。
懸絲穿透了她的心髒,鮮血飛濺了一地。
就算在臨死之前,千麵女也不忘算計她一把,梅華妝對這個女人再無一點憐憫之心了,她看著她淒慘的模樣,冷冷地說了一句,“你這是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