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一枕黃粱(1 / 1)

皇天不負苦心人,這一天,望眼欲穿的這一天終於盼到了。

老奶奶掐著指頭算著:一年、兩年、三年上幼兒園。上了三年的幼兒園,又一年級、二年級,今年上了三年級。

三年三年再三年,九年了。哦,一晃就九年了,我那小可愛都九歲了,長得那麼高那麼胖了,我老奶奶老了弱了,抱不動你啦!能抱得動時沒得抱,抱不動了就隻能親一親你了。

哦!都盼了九個年頭了,親一親怎能過癮,應該好好地打一打,扭一扭,打你那小屁股,扭你那小臉蛋,再緊緊地把你摟在懷裏,就這麼緊緊地摟著,再也不讓你離開。管他天寒地凍,隻要有你,隻要你還依偎在奶奶的懷抱裏,奶奶就不覺得冷,不覺得寒。管他天崩地裂,隻要有你,隻要依偎在奶奶的懷抱裏的是你,那天塌下來奶奶給你頂著!

小可愛啊,你爸爸小時候,奶奶何止是抱他親他打他扭他,奶奶還用藤子抽他鞭他。有時候,抽了鞭了還是那麼調皮,那奶奶就使出萬無一失的殺手鐧,把他綁在柱子上,任他哭,任他喊,任他叫,任他罵,奶奶就隻自顧自地“汲井漱寒齒,清心拂塵服”,直到他“頑性盡泯”,“棄甲”告饒,指天發誓不再學那孫大聖把家裏當成了“天宮”任性胡鬧、恣意妄為,奶奶這才“格外開恩”解開了繩索。

那時候,哪有這麼多的健康講座,哪有這麼多的保健常識。你爸爸泥裏來、土裏去,髒著手兒抓飯吃,風裏來、雨裏去,光著膀子打地鋪,還不是照樣長大,照樣成人,照樣結婚,照樣養兒育女。唯一可惜的是隻養了你這麼一根獨苗兒,害得你爸媽對你又是疼又是護,百般嗬護還是唯恐百密一疏;害得奶奶抱不得你,親不得你,隻能遠遠地看著你,比著手勢逗著你開心。

千不怪,萬不怪,要怪就隻能怪奶奶的咳嗽。這咳嗽也真夠絕的,你剛呱呱墜地,它就跟奶奶結了緣。此後,這吞下肚子裏的藥丸已不知道有多少,皮膚也不知道給針紮了多少次,但它還是時斷時續地跟著奶奶。

在保健常識滿天飛的今日,奶奶也懂得嬰兒抵抗力弱,不可以隨隨便便地想親就親,特別是在身染咳嗽的時刻。奶奶也體諒你爸媽為了你的健康而向奶奶下的諸多禁令。這可是為你好啊,所以,九年了,九年來奶奶隻能從命,不能抗命。但這祖孫之間的天倫之樂,奶奶怎能…… 今天,就在今天,你爸爸帶了奶奶去醫院照了胸片驗了血——其實,這什麼胸片什麼驗血早就該照該驗了,竟讓奶奶苦苦地等了九年,算了吧,“遲來的春天也是春”。檢驗的結果出來了:奶奶沒有肺結核,沒有任何傳染病,奶奶可以抱你親你啦!九年來,奶奶等著的就是這一天!

放學了,你媽媽帶著你回來了。她還抱來了一隻蠻可愛的小狗,定是她買給你的寵物。小可愛啊,你媽媽多疼你,為你想得多周到啊!來吧,小可愛,讓奶奶……一堆毛茸茸的什麼塞在奶奶手中。

“娘啊,我買了隻小狗送給你。好可愛的,就讓它陪著你吧。我兒子要溫習功課,娘,對不起,我們失陪了。”

奶奶抱著那隻毛茸茸的小狗,失神地看著那漸漸遠去的小可愛,耳畔依稀聽到你媽媽在對你說:“記住,老人家體弱多病,一身的細菌,別靠得太近。”

“掩泣空相向,風塵何所期”。一行熱淚從老奶奶的臉頰上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