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正午,日光猛烈的照耀著奢靡繁華的王都,卻似乎沒有一絲溫度。
“還不快給我起來?!”
身強體壯的帶頭稅丁一槍將木製床榻之上的破爛被褥挑落在地,令得其下一道極為消瘦的男子身影暴露在空氣之中,大聲喝道。
“不準打我爹爹!”被另外幾個士兵鉗製在原地的一個女孩竭盡全力地掙紮著,一張小臉上滿是淚水和鼻涕,卻終歸拗不過那些身強體壯的士兵,隻得焦急地在原地瘋狂哭叫著。
“小丫頭,你看清楚,我可沒打你爹爹,也沒欺負你們。”聞言,那帶頭稅丁冷笑一聲,長槍一轉,用槍尖挑起了赤月的下巴,雪亮鋒利的槍尖堪堪正對著赤月急促喘息的頸部,“若是你們父女好好交稅,我們哪有這閑工夫?”
“咳咳咳……”男子本就虛弱不堪的身體受了風,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他捂著胸口,努力倚牆坐直身體後,才喘著氣道,“稅爺,難道,一天都不能寬限麼?”
“笑話!可以寬限,我們用得著跟你廢話那麼久?”稅丁收了長槍,上下打量了一下劇烈喘氣的男子,微微皺了皺眉,語氣緩了緩,“赤冥,你說你們也真是。沒錢,就和那些凡人住在一起,交些普通金幣便好,幹嘛非要住這獨幢破房?如今倒好,王都這修士的賦稅你們擔不起,凡人的去處,想是也無人願意接受你們。這不是得不償失,是什麼?”
“關你什麼事!”似乎是鉗製著赤月的稅丁用力過大,赤月吃了痛,反是咬了咬唇,竭力咽下了無謂的哭鬧。
“嘖嘖,聒噪。”
搖搖頭,帶頭稅丁咂了咂嘴,雙眼突然一眯,手中長槍劃出一道銀光,猛然向著赤冥瘦削的肩胛骨刺去!
房間之中,仿佛突然靜止了一秒。
所有的一切,在赤月眼中,瞬間化為了慢動作一般。赤冥張大了嘴,一臉震驚地盯著她,雙目瞪得滾圓,卻似乎暫時失去了自己的聲音。
“嘀嗒……”
無數的血色液體,自稅丁的長槍頂端沁下,緩緩滴落在地。而在那赤冥瘦削的肩胛骨一側,此刻,竟出現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色傷口。破舊的薄衣被撕扯開一道極大的裂口,灰黑色的布料有些甚至被卷入了那道血色傷口之中。
灰黑色與濃鬱的血色混雜著,更顯得觸目驚心!
“這隻是一個教訓。”
帶頭稅丁淡淡瞟了眼此刻依然是一臉震驚盯著自己的父女二人,唇角一扯,揚起一個輕蔑的笑,“以後,說話給我小心一點,以免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話音既落,他隨意一揚手,鉗製著赤月的幾人便鬆了手,跟著他走出了破房。
隨著稅丁們的遠離,那破敗不堪的門扉,發出一聲又一聲“吱呀”的聲響,卻也打不破這門內膠著的沉默。
用力地咬著唇,赤月胡亂抹了一把臉,突然用力將身上的幾個兜掏得底朝天。隨著“嘩啦嘩啦”的聲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都被倒在了地上。
“一、二、三。”
蹲坐著,從那些雜物之中數出了三塊帶著黯淡靈氣的石塊,沉默些許後才咬唇道,“爹爹,月兒沒用。月兒賣了所有能賣的東西,也隻能、湊出三塊下品靈石。”
“……罷了。”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赤冥似乎直到這時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掃了眼不住開合的房門,單手捂住肩膀垂下了雙目——
“不過是離開王都而已,總歸會是有能住的地方的。再怎麼說,爹爹也是人極巔峰的修為。想在這王都中找出二十個玄極階段的修士,就算是困難了。至於玄極之上的釋陽階段,王都之中更是無人得至。不如去萬仙山脈尋一個偏僻之處,爹爹我,至少不會讓你餓死的。”
“可是,”小手攥緊了那三塊石頭,赤月潔白的牙齒一旁已有淡淡的血跡沁出,卻渾然不知一般地狠狠咬著自己的唇,道“娘親留下的這房子怎麼辦?我們一走,那些可惡的家夥一定會把這裏,夷為平地的!”
赤冥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環顧了這房子一圈,臉上揚起一抹不舍,拍拍赤月道,“是爹爹沒用。難過的話,便放聲哭一場吧。爹爹……對不起你,亦對不起你娘親。”
“哭?”赤月倔強的搖搖頭,伸出雙手扶住赤冥的臉頰,道,“爹爹,哭又有什麼用?這個世道,沒有任何人會憐憫一個哭泣的廢物的!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要說對不起的,該是這個世道才對!”
說到最末,赤月稚嫩的臉上竟然露出一抹仇恨的意味,眸光小心翼翼地掃過赤冥依舊在滲血的肩膀,“爹爹放心。日後,月兒定能踏入修士之路。到時,一定讓這些徒有蠻力的凡人,知道‘廢物’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