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世追求了無痕(3 / 3)

夜仔細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燈籠,上麵寫著——淚,打一個成語。

夜很快就說出了答案:“顛三倒四。”

女孩高興地跳起來:“聰明!師兄,你也出個謎語給我猜吧。”

夜搖頭:“沒有。”

“出吧。”女孩搖著他的手道。

看著女孩哀求的樣子,夜想了想,說出一個謎語:“為數雖少,卻在百萬之上,打一字。”

“是一字!”

“你也很聰明。”夜輕輕一笑,傾國傾城,女孩被迷住了,呆呆地看著他的笑容說不出話來。

不知是哪家院子裏的桂花樹正隨著夜風搖身擺動,細細碎碎的花瓣混合著馥鬱的香氣飄離枝頭。

一切的一切,是這麼美好。

【偷襲】

女孩半夜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被子從她身上滑落,過了一會兒,一陣寒意將她凍醒。

“嗚,好冷!”她閉著眼睛在床上東摸西摸了會兒,最後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四處找著自己的被子。最後她拾起地上的被子,緊緊地裹住,躺下,準備繼續睡,忽然屋外有奇怪的響動,像是人之將死的呻吟聲。女孩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又聽了一會兒,那聲音又沒了,剛想鬆一口氣,院子裏又傳來痛苦的低吼聲。

這是怎麼回事?是追殺還是尋仇?

女孩警惕地抽出枕頭底下的長劍,光腳踩在地上,走到門邊,輕輕地打開一道門縫,向外張望。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飄來,房門發出的嘎吱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響亮。

門外,月光依舊皎潔,冷冷地掛在幽藍的夜空上。幾顆稀疏的星,照著忽然變得如地獄一般的小院。夜風卷來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還有那呻吟聲、瀕死前的呼吸聲、鮮血在地上緩緩的流淌聲。

院中二十一人。

七人已死,屍體依然溫熱;六人在地上兀自掙紮,手指僵硬地摳著冰冷的泥土,眼睛瞪得極大。小院內血流成河,腥氣彌漫。還有八人圍成一個圈,中央站立一人,那人白色長衫,衣袂飄飄,絲綢般的黑發在空中翻飛,碧綠色的眼中有著幾縷不易發現的血絲。他右手握劍,銀白色的劍身上沾染了些許滾珠,一串串的,在淒清的月色下散發著冰冷光澤的劍身,紅得惑人。

女孩拔出劍,跳進戰圈,不滿地嘀咕:“哎,師兄,你怎麼也不叫我?”

如水的月光下,那人傲然立在一片血海裏,用平靜到近乎冷漠的眼神看著躺在地上,或生或死的人。

“我解決得了。”

“嘿嘿,師兄要是能多依賴我一點就好了。”女孩輕笑著舞著長劍,劍招淩厲,步法飄逸,瞬間就殺敵兩人。

一炷香後,兩人收劍,女孩皺著眉頭問:“師兄,到底是什麼人要殺你呢?”

“不知道。”

女孩有些不解:“啊!好奇怪啊,一般情況下有人想殺你就會有人想保護你啊,怎麼來的全是追殺者呢?”

夜冷冷地道:“這就說明,沒有人想讓我活著。”

女孩笑笑,指著自己說:“看,保護你的人不就在這裏嗎?”

夜轉頭望她,不知什麼時候,天空飄起小雨。雨絲斜斜透明,雨滴打在樹葉青草上,有輕微的輕響。

“嗯,看見了。”夜抬手,用衣袖拭去她臉上的血,一種讓人心尖微微發酸的感情,在那個接近清晨的時分細細誕生。

“走吧!這個房子不能再住了。”女孩開心地往房間裏跑去,“我去收拾……啊!”

“怎麼了?”夜有些緊張地看她。

女孩飛身擋在夜的麵前,單手一抓,握住一枚偷襲夜的飛鏢:“嘿嘿,沒事,隻是有一個雜碎沒死絕!”說完將飛鏢向回一甩,殺手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沒了呼吸。

夜皺眉:“小心些。”

“嗯。”女孩粲然一笑,回身跑進房間,抬手,看著慢慢變得烏黑的右手,緊緊地皺眉,該死……鏢上有毒。

過了一會兒,屋裏忽然傳出重物倒地的聲音。

夜在細雨中猛地回身,飛身衝進屋裏,房間裏,女孩麵部朝下倒在地上,無聲無息。

西涼城的桂花在那天夜裏全部凋謝。

掛在街上的美麗花燈也被風雨吹得麵目全非。

【還是不愛嗎】

女孩無力地抬手,看著自己慘白的雙手,長歎一聲。

“怎麼了?”房門被推開,夜端著碗藥走進來。他走到床前坐下,將藥放在櫃子上,然後抱起女孩,輕柔地讓她靠在自己懷裏,一手扶著她,一手端起藥碗,“來,喝藥。”

女孩看著眼前黑乎乎的藥汁,沒有怨言地就著他的手喝下,很苦,卻早已習慣。

夜將手中的碗放回桌子上,雙手擁著懷裏的女孩,輕聲說:“我聽說天山有一種雪蓮,百年開花,千年結果,那花能解百毒,那果能讓人長生不老。明天我們就去天山,取到雪蓮,你的毒就能解了。”

女孩靠在他的懷裏,閉著眼睛默默地聽他說著,她抬手,握住夜修長的雙手,放在手心裏細細搓揉。這雙漂亮的手本不該幹這些劈柴、燒水、做飯的活,可卻因為自己三個星期前中了敵人的毒鏢,而不得不做這些粗活。

“師兄,對不起。”女孩輕聲說。

夜低頭,將下巴靠在她的肩上,俊臉貼著她的臉頰,柔聲道:“別說這些,是我害了你。”

女孩輕笑:“不是的,師兄,即使我知道那鏢上有毒,我也甘願去接的。”

“傻瓜,你真傻。”夜緊緊地摟著女孩,心裏隱隱作痛。這個女孩,這個女孩讓自己害怕……是的!害怕,他……害怕失去她。

兩人相擁著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夜忽然說:“你好久沒問那句話了。”

“嗯?哪句?”

夜放開女孩,有些生氣地站起來:“忘了就算了。”

夜有些迷惑,為什麼她不再問自己是不是愛他,會讓自己如此惱怒和失望,那個叫心髒的地方還會微微發酸。

女孩躺在床上,看著他走出去的背影,眼裏滿是憂傷。這樣的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問那句話呢。

天山,在極寒之地,那裏常年大雪,人煙罕見。

遠處的山路上,一輛馬車頂著風雪慢慢地向前走著。駕車的男人有著一頭烏黑的長發,忽然馬匹腳步一滑,向前撲倒,男人迅速撲向車裏,抱著車內的人跳了出來,他抱在懷裏的人,全身被裹得密不透風,男人看了看她熟睡的臉放心地舒了一口氣。

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毒氣早已攻入心脈,如果再不找到那天山雪蓮,那她……男人緊緊地皺眉,將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了。

她……不能死。

他不要她死!

一陣狂風吹來,將男人的披風吹得鼓鼓的,他將懷裏的人背在背上,向著雪山頂爬去。

忽然,雪地裏躥出幾十個白影,向他攻擊而來。夜一手抱著懷裏的人,一手拔出長劍,挑開攻擊。

夜怒火衝天地問:“為什麼要殺我?”

沒有人回答他,唯一的回答就是不間斷砍來的刀劍。夜也不再客氣,招招都是淩厲的殺招。

一炷香之後,夜用長劍指著唯一一個活口的脖子,冷冷地說:“給我你們兵器上的毒的解藥,我就放了你。”

殺手邪惡地一笑:“死心吧!沒有解藥,天山雪蓮的消息也是假的,是我們為了騙你來……”

他的話還沒說完,夜的手一揮,殺手的脖子瞬間出現一道血痕,然後轟然倒下。

夜抖了抖劍上的血,冷酷地轉身,他筆直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

女孩乖巧地趴在夜的身上不說話,她的眼睛默默地睜著。

天山的雪還在無邊無際地下著,夜背著女孩繼續向山頂走著。

“師兄……”女孩將頭靠在夜的肩上,輕聲說,“別去了。”

夜不說話,隻固執地往上爬。

“師兄,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女孩繼續說,“那時你一個人在竹林練劍,我不小心看見了你,你知道嗎?我還以為自己看見神仙了。那時候我才六歲,為了能天天見著你,我投入了師門。”女孩說到這裏嘿嘿一笑,“師父要是知道我是因為這個理由來拜師的,一定會被氣死。”

夜的表情柔和下來,像是想到了他們初次見麵的樣子。女孩小的時候長得特別可愛,一雙大眼睛總是忽閃忽閃地盯著自己看。

“師兄……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特別喜歡……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一輩子不分開。”

女孩說著說著,眼眶濕了:“可是……現在好像不行了。”女孩眼裏的淚水倏然而下,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落入夜的長發之間。

夜停下腳步,看著光禿禿的、連一根草也沒有生長的山頂,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女孩在夜的背後輕聲問:“師兄……你有沒有愛上我?”

夜張了張口,眼睛通紅地望向前方,固執地說:“不……我不愛,不愛。”這句話是說給女孩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夜不知道,他隻知道,他的心疼得快要碎了。

“師兄,你就不能騙騙我嗎?哪怕一次也好。”女孩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是在用盡最後的生命,“這樣也好……這樣也好。這樣你就不會傷心太久了。”這個善良的孩子,即使到了最後,也不忍讓自己最愛的人吃一點苦,哪怕是……一點點。

夜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他死死地瞪大眼睛說:“活下去,你再陪我五十年,我就愛你。”

“五十年……五十年……如果我有五十年,我一定陪著你……”女孩抱緊夜的手慢慢鬆開,她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在夜的耳邊說,“師兄……別難過,要記得……我愛你,一輩子都愛著你。”

雪花狂亂地飛舞著,天山頂上站著一個俊美如天神般的男子,他站得筆直,卻淚流滿麵……

【五年後】

清晨,客棧裏,本應沒什麼生意的,但今天卻座無虛席。

最右邊的一張桌子上,四個人都帶著刀劍,一看就是江湖中人。他們說話特別大聲,吼聲洪亮得連聾子都可以聽得清。

而最左邊,則坐著一個穿著月白色衣服,眉目俊朗的青年。和右邊那幾個人形成了鮮明對比,青年麵前,雖僅擺著幾道小菜,卻樣樣精致。而他舉手投足之間,也自然地散發出一股貴氣,一看就是生活極好的富家子弟。

“嘿!你們知道嗎?武林第一世家的夜家在昨夜被全部滅門,隻剩下了一些家丁奴仆。”

“當真?那夜家在江湖上真是聲名顯赫啊!是被什麼人殺的?”

“聽人說,那個殺手長得俊美無比,滅門之前隻對當家的老夫人留下一句話。”

“什麼?”

“你要殺我,我可以不計較,可你害死我最愛的人,我要你一家陪葬。”

“哇!這麼狠?”講話的人吸了口涼氣,“真想知道是什麼人幹的。”

“傳說是夜宣召和趙青青的私生子。”

“趙青青,她夜家老夫人的妹妹?”

“是啊,聽說當年夜老夫人懷孕之時,趙青青來探望,這一探就探出了一段奸情……這事說來可就話長了。”

客棧裏的人全好奇地豎起耳朵聽著這段陳年舊事,那個月白色衣服的青年隻是淡漠地起身,將一錠銀子丟在桌上,然後便消失在門口,就像不曾出現過一樣。

小安,我為你報仇了,你開心嗎?

知道嗎?我現在愛上你了。

真可笑,你愛我時,我不愛你。而我愛你時,你卻……

無法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