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浮著白球的海上有座光禿禿的小山,他們直飛過去。飛妖甩出長舌很快粘上飛船,突然那座小山伸出石頭巨臂,輕輕一撥,飛妖死傷慘重,很多墜海而死,其餘都遠離觀察。
飛船幾乎墜毀在山腳,破裂並冒出難聞的煙氣。他們慌忙爬出來,拿出武器,準備應敵。首先聽到粗聲粗氣的話音:“小東西們,你們來自哪兒,我不允許星球占居者不禮貌待客,我可以輕而易舉教訓她們。”
唐英俑握著拓光龍鱗刀衝小山喊:“謝謝,我們來自銀河係,正在旅遊,飛船出故障。你是誰?”
“這就是銀河係,把你們嚇懵了。我是自由的本宇宙行者,你腳下刻著我的名字。來自哪裏,早已忘記,一定很遠很遠。我的目標,要遊遍每個星係。累了,就隨便找個星球休息,這些長舌飛妖想盡辦法驅趕我,偏不走,逗她們玩。不過,這裏的海水營養很豐富,看,我的寵物們很喜歡。”他微微抖動,怪樹奇花異草從石頭內鑽出,樹木中出現無數小動物、鳥類,圍著他們好奇打量。
“飛妖在培植純意識生物,這是非法的。”
“她們幹啥與我無關,隻要不打擾我,就相安無事。我一向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態平靜。”
“你是什麼樣的生命?”
“肯定與你們截然不同。據傳說,來自母宇宙開拓者中,就有我這樣的生命,已無從考證。大概是石族、大塊固體族之類。管他呢,我旅行我快樂--我的座右銘。”
再問啥,他不再回答。隻有河水從山坡淙淙流,像它的鼾聲。智多星製止大家,“最好別把他吵醒,一不高興,可能驅逐我們。”
“我們終於有個臨時落腳地方。這塊太湖石上刻有字:已種竹栽花,培心育地;則放生育物,養性怡情。好對聯啊。”文藕紫仔細辨認。
克拉姆與金耐思在修飛船。緲緲在一旁靜靜浮著,肯定在與純意識生物交流。馬硬啃與海皮揣摩腳下的刻痕:這是什麼符號?他叫什麼?
“這破船趴窩的時間比飛行還長,破爛……”帕若萊沒說完,掉落的零件砸在頭上,腫起個包。飛妖似的積木大笑不止。
“大家小心為妙。”智多星看著遠處躁動的遮天蔽日的白色,“那些飛妖知道行者睡著,會搞偷襲。”
“你說的對,要找個藏身之處。”
他們找到一個近似山洞的石屋,裏麵簡陋生活用具一應俱全,牆上還刻有以前無數居住者的感受。唐英俑從意識中調出語言庫,仔細辨認出以下文字:他還算友好,盜賊星係的8級扒手小泉三郎借住此地,我以液態和固態混合外形體驗笨拙的旅行。友情提示,他的溪水不能飲,否則會成為他的寵物,入洞左側有泉眼,可以飲用。另外,鶴杉木的枯果不能食,否則變成石塊……
馬硬啃爬上山洞壁:“原來他叫醜老七,這裏刻著的文字,我認得。曾經在一本醫書上見過。我還是下去,上邊的飛妖舌頭挺可怕,弄一段做藥引子,可能行。”
“看來,他為流浪者提供一個棲息地,受到很多孤獨的旅遊者的歡迎。”
“他本身就是個旅遊者,但是不孤獨,有這麼多花草、鳥獸相伴。”
“一個,並不是孤獨的代名詞。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沒誰識,世態炎涼可見一斑。”
“關鍵是內心的感受,自己感到孤單才孤獨。”
“這個醜老七,不知是好,還是壞。”馬硬啃從石縫跳下,分開正在石柱邊討論的唐英俑和阿霽萊娜,又躍上洞壁的倒掛鍾乳。
“二分法,太牽強。生物、生命,本來複雜且多變。”智多星似乎以理論家自居,“類似醜老七這樣的生命形式,這樣的軀殼,肯定有無數。證明宇宙生命的多樣性。我們雖然簡單,也不能妄自菲薄……”
“我們要住一段時間,直到飛船修好。大家一定當心,別成為他的一部分。”隊長開始分工,女士和金耐思清理石屋,海皮與智多星尋找安全食物飲水,積木戰士、馬硬啃負責警戒,緲緲仍與純意識進行心靈交流。唐英俑與帕若萊去找克拉姆,讓他把飛船開到石屋門口一塊空地上。當大家在石屋內飲食,積木戰士幾次三番地報告,“幾個飛妖在遠處鬼祟偵察”“一個飛妖吐出長舌頭”“小心,來個更大的”,等等。
“隻要她們長舌頭不甩過來,就別不停發警告,我要睡覺。”帕若萊說完走到裏麵最幹淨的小房間。
“把他卷走,我們耳根才能清靜,他一張嘴,就感到冷風習習。”馬硬啃衝他的背影吐吐舌頭。
這個星球的夜空,光暗淡,風呼嘯,使心緒不寧。唐英俑來到洞口望著閃爍藍光的飛妖在怪叫,聽著飛船裏叮當地響個不停。阿霽萊娜來到他身邊,他們並肩站著,沒有言語。
石屋內,文藕紫向他們的背影瞄一眼。內心翻騰著,五味雜陳。自離開家鄉星球,過去多少歲月,已經無從計算,四處顛簸,命懸一線。自己已無所謂,特別看過這些小生物的遭遇,心情早已平穩。隻擔心家鄉姐妹的運命,祈禱她們平安,何時拯救小天使於水火。宇宙茫茫,何以家為?作為小女子,實現這一願望真是渺渺。
大家躺下後,靜心細想,有相同疑問:WH組織女子讓我們到這個星球,使命是什麼?打不過飛妖,挽救不了一海洋的純意識生命,怎麼辦?C級勳爺能自由進入白球,什麼原因?唐英俑沒有做噩夢,黑媚影也怕飛妖在石屋上甩舌頭玩耍?
忐忑不安的長夜結束,黎明姍姍來遲,恒星偏小,白天略寒涼。
“阿姐,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文藕紫醒來就說。
“你沒休息好。”其實,她也有同感。
隊長集合隊員開早會。
“我們多撈些白球,讓勳爺把更多純意識生命帶出來,可能對我們有幫助。”
“同意,可以組成一支大軍,讓他們去戰勝飛妖。肯定勇往直前,不怕犧牲,他們痛恨飛妖。”帕若萊第一次擁護隊長的提議。
緲緲與純意識生物溝通完,她說給他起個名字,叫無形勝有形,他也希望多救出同胞。
“你再問他,他們願意攻擊飛妖嗎?”
“他早就說過,要徹底消滅她們。”
克拉姆報告飛船修複的進度,不會太快,大家要耐心等待。“好,別離開石屋。積木還是警戒。”金耐思拿出半個白球殼,高興得忘乎所以,因為他終於把白球切下一塊。
唐英俑與金耐思準備乘海皮去撈些白球。他們走出洞屋,站在石頭上觀察從什麼地方下手。突然感到後背被什麼重壓撲倒在地,唐英俑仰看到紅舌頭掃過他站立的地方,金耐思的頭被削下,滾落在地。他的身子由於有8隻手伸出支住未倒。
“不!”唐英俑抱起頭。那瘦小的頭,臉色慘白,聲音絕望,嘴唇擠出:“城--堡--”他前胸是血,仍抱著頭,不知如何是好。他們跑出來,箭兵射退飛妖。智多星接過頭把它按在身子上,阿霽萊娜用粘合法術,立刻把頭與身子粘牢。文藕紫祈禱他一會就醒過來。
“我這小技藝不能起死回生。帕若萊,你有辦法嗎?”
智多星把地上白球套在他頭上,帕若萊用技藝密封好,“這樣他的意識不會飄散。等以後遇到大生命,收集出他的意識,再重塑個身體,像唐英俑那樣,外形比以前更英俊。”
海皮小心卷起他,放到飛船冷藏櫃裏。當時,海皮也被削成兩半,隨即愈合。
“你作為隊長自己逃生,不顧隊友。”帕若萊義正詞嚴地批評。
“我不知道被偷襲。都是我的錯,不應冒險出來。”
“那你怎麼突然趴在地上,自己剛好躲過舌頭。”
“根本沒看到飛妖從背後偷襲,不知誰猛推我一把,是誰?”
大家搖搖頭。
“慌言不攻自破。”
唐英俑悲痛轉為憤怒:“我沒有說謊。”
“好,別爭了。”阿霽萊娜解圍,“隊長不是貪生怕死,是金耐思救了他,關鍵時刻推倒他,自己卻……大家回石屋,沒有命令,決不能出來。”
以後幾天,大家都帶兵器出石屋,阿霽萊娜晚上喚出箭兵守護,因為飛妖好像知道醜老七睡著,經常俯衝下來偷襲。
在緲緲幫助下,無形勝有形學會勳爺進出白球的秘法。
風輕氣和,一個好天氣。
唐英俑內心一直陰雨連綿,阿霽萊娜總在勸說,文藕紫有時委婉開導。但是,金耐思死亡場麵縈繞難忘,愧疚、自責、痛楚、憤懣,紛至遝來。加上,帕若萊偶爾明譏暗諷,心情越來越沉重如腳下小行星,壓得自己難以呼息視聽。“這是我有生以來,犯下的不可饒恕的錯誤。我願付出一切,換回他。”
“也許還沒無可挽回,隻需要給他重新製造軀體。”
“他的意識還完整嗎?當時,耽誤很長時間。”
“往好處想,也怪我,沒提醒你。那天早晨我一起床,感到不祥。”
阿霽萊娜聽到他與她的對話:“對啊,緲緲說她母後賜予你‘祥’,怎麼沒發揮作用?”
“它不是靈丹妙藥。不過,確實發揮作用。他自己幸存下來。”
“但他的好心情死了。”
“三個女子一台戲。”帕若萊走過來,“這麼好的天,為誰爭得麵紅而赤?值得嗎?小公主,我陪你那邊遊玩,那裏的景致,你肯定喜歡,富有宮廷氣韻。緲緲,多可愛的名字。”
“你還沒忘自己是王子?”
“跟你沒關係。”
“我忘了,她是純色,臭味相投。”
“阿姐,我可不喜歡固體男子,臭汗味刺鼻,實在難以忍受。”
“難怪你與無形勝有形,心聊已久。”
“反正,我受不了你的全身貴族氣息。”
“第107號防空警報,飛妖……”小國王們又喊道。
馬硬啃登高一望:“這次不是謊報軍情,小題亂做。飛妖遮天蔽日而來,好像決戰。”
“快進石屋!”
天空濃雲密布,沒有減暗,因為都是白色飛妖,豈止一層,漫延到地平線。怪叫,陰風,隨後而至。“醜老七醒來,我們也不懼。姐妹們,列出輪流轟擊隊形,徹底撕爛他們。把醜老七趕走!”無數長舌卷狂雨般,連扯帶粘。瞬時,醜老七慘不忍睹。
地麵在抖動,醜老七喊:“不懼怕,看看誰厲害?”他猛地騰起,驟然旋轉,如利刃,砍削飛妖,空中四處慘叫血濺,抱頭鼠躥。風卷殘雲,沒多久,碧空如洗。
“坐好,我們換個地方,這裏營養已被我吃盡。”引力突然劇增,腳似生根。天旋地轉,呼嘯不止。旋轉好久,平移好久。大家心神稍緩,突然紮個猛子,嗆得咳嗽連連。
海水粘乎乎,跟海皮一樣。海皮為之一振,“到我的家鄉?環境一樣,當心,白魔怪……”
“肯定不是,還是這個星球,隻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大家狼狽不堪,渾身濕漉漉。而醜老七的每個棱角、枝杈、凹凸處都掛著紅色的球,令他們大惑不解。
“看你們一個個傻乎乎的樣子,意識智慧少得可憐。快享受這些意識球,補補吧。”醜老七的聲音。
正當他們發楞時,那些紅球接二連三被拋到周圍海水中。“看,海水中到處是紅球。”馬硬啃跳不動,腳上還有粘膩的液體。文藕紫仍在一邊幹嘔。智多星從嘴裏吐出一個小小的紅球,上麵爬著長滿頭的蟲子。他使勁甩掉,背後爬出一段粗糙海草,他又抖掉。那綠色草在腳邊蠕動,石頭縫竟裂開些,吞噬了海草。
“根草魚很稀有,可遇不可求,一條營養頂得上三萬條紅脊豚。你們真是傻瓜。”醜老七嘲弄他有眼不識金鑲玉。
“媽的,弄髒我衣服。”帕若萊罵咧咧,使勁跺腳。
“我明白了,你剛才吃了紅球裏麵的意識,他們是生命啊。”阿霽萊娜猛然醒悟。
“是啊,他們哺育出來,就是為出賣,増加買者的意識份量。我免費品嚐是瞧得起她們,有啥不可。和尚摸得,我怎麼不能?”
“他們是有情有意的生命。”
“我隻感覺他們很純淨,啥也不知,如一白板,可以儲存任何信息。”
“因為,他們一直被密閉在球殼內,沒接觸外界。”
“必須密封好,否則品質降低,價格會折扣。”
緲緲心意語:“別跟他廢話。”
“當心,醜老七偷食我們的意識。”
“傻瓜們,我決不會。一來,你們的意識少得可憐巴巴,根本不值得,我隨便一呼吸,空中的意識粒子比你們多太多;二來,你們的意識裏充滿雜質,還得費力進行過濾;三來,我會擔負貪吃流浪者壞名聲,成為孤家寡人,少了很多旅途樂趣。小家夥,要是你們感覺到周圍是清潔意識隨口可食,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