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衛盧溝橋的二十九軍
[李宗仁將軍訪問記
逸凡
從山東出來，濟南在去年十二月廿六日深夜就被敵人侵入，白馬山黨家莊很快地失守了，敵人的蹄跡，又很快地到了個山附近，眼看著泰安吃緊，曲阜、兗州風聲鶴唳！這時東戰場戰事，津浦路南段，敵人到了滁州一帶，因為我們有大軍堵截，已經不能北進，唯有津浦路北段，敵人渡過黃河，沿著鐵路線節節南集，局勢是十分緊張的。徐海一帶綰轂南北，這一帶的軍事指揮，所關極為重要，因為往南要保持住安徽，以防敵人西竄，往北要保持住魯省山地，以防敵人自魯西南切斷我隴海路的交通，如果敵人真的切斷我們的隴海路，那麼，徐海一帶就要落在敵人的背後，整個的東部戰線將要遭受嚴重的打擊。因此，戰區指揮官的責任是非常艱巨的。我們都知道第五戰區的司令長官是李宗仁將軍，他是五路軍的軍事首領，焦土抗戰論的倡導者，他和他的部屬在東部戰線上英勇的表現，以及最近由他署名所頒布的七條進步的法令，是受到許多民眾的擁護的！
由於一位朋友的介紹，在一朝霧迷蒙的清晨，我被朋友領著去見這位全國馳名的將軍。
最先我被介紹給張任民先生，以後又被請入李將軍的會客室，這間屋子不很大，牆上滿懸著軍用地圖，設備很簡單，仿佛是一個中等人家的住宅。
李將軍出來了，一位中等身材的軍人，穿著黃色的軍衣，金色的領章上嵌著三顆金星，麵容很和藹，眼睛很有精神，放射著光輝，謙虛地親切地握了握手。
“李先生辛苦了吧！”我道著寒暄。
“沒有什麼辛苦的！”李先生說著他的家鄉味的官話，使我聽著稍微感覺吃力。
經過幾句簡短的閑話，我們就開始談起當前抗戰的局勢，關於抗戰的前途，李將軍是抱著中華民族必能獲得最後勝利的信念。他以為當前雖然有些小的挫折，但是隻要我們在已經發現了的弱點上麵，趕快矯正和補救，我們就能有辦法，隻要我們持久抗戰，我們就必定能戰勝敵人，當前惟一的有效辦法，就是我們要焦土抗戰，敵人走到哪裏，我們就跟他拚死到哪裏，這樣敵人是沒有方法來征服中國的！
關於如何減少軍隊和民間的摩擦以及如何促進軍民合作的問題，我們曾經交換了很多意見，他也承認有些隊伍和老百姓還沒有很密切的合作，以至於在軍民兩方有的地方有些隔膜，甚至感覺痛苦，使抗戰力量不能充分地發揮起來。不過他以為這些問題在抗戰過程中，是能夠慢慢改善過來的。
從正規軍的問題，我們漸漸地談到義勇軍、遊擊隊的問題，他很深刻地注意到東北義勇軍的抗戰情形，以及盧溝橋事變後東北義勇軍的發展情形，對於楊靖宇的部隊他尤其感覺興趣。至於此刻遊擊隊的發展，他認為中心的問題是要遊擊隊伍能夠與民眾打成一片，才會發揮出偉大的力量，否則遊擊隊伍脫離了民眾，很容易遭遇敵人的打擊。
我們正談到熱鬧中間，不知什麼地方飄來飛機的警報，像小孩子遭遇了毒打似的淒厲的呼聲，一個傳令兵走進來，規規矩矩立正報告：“敵人的飛機來了！”李將軍好像不大理會他，仍然接續著我們的談話。
不一會，傳令兵又進來報告：“飛機向著司令長官公署飛來了！”我們才被迫終止我們的談話。當我和他珍重道別走入地下室時，我還看見他在院裏仰著頭遙望敵機的擲彈，眼睛裏仍然放射著光輝，大概是在燒著憤激的怒火了！
（原載於《珠江日報》193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