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君
十二月六日,是廣東各界慰勞前敵受傷將士的一天,我們廣州市民眾抗敵後援會也預備了許多食品――糖果、餅幹――和應用的物品――毛巾、牙刷等,到軍醫院去慰勞那為民族求生存,為國家爭光榮,為和平正義而奮鬥的受傷將士。
我們預定計劃,慰勞品是由我們親自遞給他,以表示我們的誠敬,一行二十餘人,每一個也盡了他的力量,七手八腳地,拿著滿懷的糖果、餅幹,由醫院派員作向導,走進病室去。
幽靜的病室裏,進了我們的一大群,當時也哄動起來,排列得整齊而潔白的床鋪,睡著英勇抗敵的受傷將士,黃油的臉孔,也露出他沉默的微笑,忙碌的護士們也偷個閑兒替那將士說了一聲謝謝。
我們熱誠地把慰勞品,送到每一個的床前,他們雖是受了傷,舉動不大自由,也勉強地掙紮起來接過我們民眾的禮物。
“謝謝你!”他沉默微笑地說。
“不要客氣,這是我們後方民眾應負的責任,你們拋卻頭顱,灑著熱血,為我們民族而奮鬥,為我們而犧牲。現在受傷回來,我們應該奉獻一些禮物,表示我們的誠敬。我們誓為後盾,踏著你們的血跡,繼續奮鬥。”
“這算是什麼一回事,保衛國家是軍人的天職,戰死沙場也是軍人的份內事。現在得民眾的過愛,恨不得快些醫好了,再上前線去,和敵人拚個你死我活哩!”
“這確是英雄的氣概,我們中國有了這些軍人,最後的勝利,可不是我們的麼?那麼你是怎樣受傷的?前線的情形怎樣?請你告訴給我。”我摯誠地問,我靠近他的床沿坐下。他興奮地開始說:
“好!請你坐坐,我說給你聽罷。”
“我是中央軍校廣州分校學員總隊部的畢業學員。當我們畢業的時候,正是蘆溝橋事件發生的時期,全麵抗戰開展了,這正是我們為國效勞的時候了,我們奉令派出去,擔任下級幹部工作,共一百五十個同學,我是派到第××師第×團第×連當連副的。當我們到上海,最初是參加羅店之役,在我們增援上火線的時候,都是在夜間急行軍加上的,在戰溝裏潛伏著,等候天明。
東方正現出一線的曙光,大地上的一切還是在沉寂著,曉風吹來,也有些秋涼之意,猛吸兩口清鮮的空氣,精神已十足了。忽見前哨兵來報告:前麵敵人蠢動著,有向我們這邊來的模樣。好!我數年來的夙願,今天實現了,殺個東洋鬼子,多麼的爽快嗬!抖著精神,靜候著他來給我試試刀鋒吧。
話還沒有說完,忽然前麵來了一聲巨響,距我們50米的地方,陷了一個大洞,敵人的炮火開始了,接二連三地繼續響著,軋軋的機聲,也在頭頂上盤旋,不時放那重量的炸彈,替我們開了不少的散兵壕。我們潛伏著,沉默地伏著,動也不動。
大約一個鍾頭時光,炮聲漸漸疏了,接著卜卜卜的機關槍聲,彈子吱吱吱地從半空中掠過,敵人的射擊是漫無目標的。遠遠地四輛戰車像臭蟲般慢慢地爭過來,唔!它來了,先把那臭蟲捉了,看它怎樣。便選了兩排弟兄到麵前敵人炮火開鑿的戰溝裏潛伏著,待它過來襲擊它。來了!來了!它漸漸的迫近來了。四百碼我們還不開火,二百碼還是疏落的射擊,前麵的伏兵還沒有發動。我們屏息地等候著它的降臨。戰車越過了伏兵的陣線,一聲號令大家湧出戰壕,把手榴彈對準那戰車前後夾攻,前麵的伏兵,截住它的去路,機關槍密集地向著它跟著來的步兵掃射。一場渾戰,左麵的兩輛,吃不過我們的金山橙(手榴彈)動不得了,右麵的見勢不佳,便開倒車向後退,我們便上起了刺刀,直衝過去,敵兵都抱頭敗竄了。這一次是我和東洋鬼子第一次的戰爭,才知到他的沒用處。我們在這戰壕整整的伏了三天,他們幾次的來犯,也不能夠越過我們的雷池半步,第四天便調回後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