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間起了風，帶著冬日裏未散的涼意。太子道：“回吧，莫讓身子冷了去。”
蘇意依言，起身走在太子身側。回廊盡頭處，兩名宮婢等候在那裏，引著他們去了備好膳食的偏殿。晚膳仍以清淡的粥點為主，好在還是給配了點其他小菜。
她拿起碗邊的銀勺，準備開吃時忽聽太子道：“這位就是兩日後要扮作你的，先在身邊熟悉著點，也好讓冬錦有個準備。”
蘇意抬頭看去，隻見殿中站著個小姑娘，從身形到麵容和她現在的這副身子都有七八分像。她頗覺好笑，明明是才和她提了分開走，轉眼就找來了如此相似的替身。世間真有這般好運氣？
“皇兄看著安排就好了，不必知會我。”蘇意垂眸，攪動著碗裏的粥，待散了些熱氣便一口氣喝完，“我乏了，先回去休息，皇兄慢用。都不用跟著。”
太子看著蘇意的背影，幾不可聞地低歎一聲。
莫非，他當初的選擇真的錯了麼？
太子搖搖頭，縱然錯了，這條路也得繼續走下去。
兩日的時間稍縱即逝。為了萬無一失，蘇意在前一夜已經和那替身換了裝束。在前去宮婢的房間前，她問道：“能知道你是誰找來的麼？”
“自從將軍救了奴婢一命，奴婢就跟著他了。”
蘇意頷首，繞過替身從偏殿離去。興許是受原主蕭意安的影響，她對這樣的結果毫不詫異，像是潛意識裏已經猜到。
第二日，行宮裏的人都在忙碌著。蘇意也不例外，隻不過其他人是在整裝準備出發，而她是忙於隱藏自己的蹤跡。她和連城必須在大部隊離開前先一步撤離行宮，然後和鎮子上的輕騎會合。
辰時將盡，蘇意已換上了早先備好的素色襦裙，和其他幾個臨時到行宮伺候的婢子一道呆著。為了避免衝撞到前麵的貴人，她們待會兒會從後門離開。在那等了沒多久，廚房、馬廄等其他地方的散工也三三兩兩地到了。
蘇意特地找了一圈，竟然沒能一眼尋到連城的身影。
就在她困惑不已時，巳時已至，候在一旁的內侍用那尖細的嗓音唱道：“開門，放！”
朱紅的宮門在侍衛的推動下緩緩向兩邊開啟。四周很安靜，除了輕微的腳步聲便再無其他聲響。如此情況下，蘇意就是有遲疑也耽擱不得。她低垂著目光，同其他婢子一般碎步前行。
出了宮門，是長長的巷子。巷子不算寬，大抵能四人並肩通過。蘇意開始四處張望，試圖能找到那極為惹眼的容顏。這真是諷刺的事，直到現在她都還抗拒著這裏的一切，可她也隻有依靠他們才能活下去。
身後的宮門又合上了。身邊的人因此少了幾分拘謹，開始有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便在此時，蘇意的手腕倏地被人擒握住。
她惶然抬眼，恰撞進那一雙黑如點漆深似淵的眼眸。
連城穿著灰白色的粗衣，長發僅是用布帶隨意地束著，由此額前和兩鬢都還有碎發。整個人看上去少了清貴端雅，而多出幾分市井氣息。
他的偽裝並不高明，然而她之前卻怎麼也找不見他。是因為氣質變了麼？否則她如何會忽略這般俊逸非凡的姿容？
連城一言不發地牽著她朝巷外走去，直到又拐進另一條巷子，他才停下。
那裏停著輛馬車，車夫護衛與侍婢一應俱全。他道：“這一路上，你可以是我的妹妹，也可以是我的夫人，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