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也已經趕回濡須口,他將迎戰曹仁。濡須口是孫權經營多年的水軍要塞,攻守兼備,周泰本人又驍勇善戰,曹仁被認為是勇猛甚於張遼之虎將,然而他的強項是陸戰而非水戰,所以這一路也不憂。
最讓陸議擔心的是洞口一路,張遼、臧霸都是曹操時代的名將,至於曹休麼……
“文烈可不是泛泛之輩啊!”
文烈是曹休的字,曹休的祖父曾經做過吳郡太守,當初天下大亂,早年喪父的曹休帶著一名門客擔著父喪、攜著老母渡江來到吳郡,曾與陸議偶然中結識。
陸伯言也是早年喪父,遭遇相似的二人很是惺惺相惜。陸議比曹休年長幾歲,所以稱曹休為“文烈弟”,曹休則稱“伯言兄”。
“人們稱我們為喪父的孤兒,可是其實喪父的並不隻是我們兩個!”陸議對曹休說,“這個國家正如蒼老的父親般走向死亡,很快所有的人都會成為喪父的孤兒。”“你是說會誕生一個新的王朝麼?”曹休雖然年少,卻飽覽史書,比一般的少年要老成許多,“如果是那樣,你我就是這個新王朝的韓信、彭越!”
“嘿嘿,也許我們會各為其主、在沙場上廝殺呢!”
“果真如此,我一定不會服輸退讓!”
“哈哈,你還真是個倔強的小子!”
後來陸議去廬江投奔祖父陸康,曹休則輾轉北上,到了伯父曹操的帳下。曹操很喜歡他:“此吾家千裏駒也。”可見器重的程度。
然而從此陸議與曹休也就天各一方,若幹年後,真的各為其主,成了沙場上的敵人。
這一次曹丕實際上是以曹休做了東線的主將,就連宿將張遼、臧霸也做他的副手。以曹休的性格,一定會在曹丕麵前誇下海口要橫掃東吳之類的話。
事實上孫權在東線並無可以抵禦曹休的大將,自從遷都武昌以後,留守建業的大將是老臣呂範。
呂範其實是個很有見識的人,當初他曾經建議孫權扣留劉備,可謂與周瑜靈犀相通。他為人方正又有威儀,若是讓他做個封疆大吏,是個很稱職的地方大員,可若是派他帶領諸將領兵作戰……
孫權對這位老臣極為信任。呂範目前的職位就是建威將軍、宛陵侯、領丹楊太守、督扶州以下至海,總攬建業留守大權。陸議皺緊了眉頭,若是在和平時期,這樣的安排並無不妥,可是這個人實在不是合適的大將之選啊!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數日後從濡須口傳來了消息,周泰患上急病,已經無法指揮作戰,濡須督的位置出現了空缺。而曹仁的大軍已經進人濡須水域。
恰在此時,白帝城的劉備給陸議寫來了一封書信,對東吳的處境很是幸災樂禍:“聽說曹賊已經進兵江、漢,朕也打算再次東征,將軍意下如何?”
汗!
在夷陵損失了八萬大軍的老劉哪裏還會有再次東征的能力?陸議暗暗好笑,他提起筆寫了封針鋒相對的回信:“隻怕貴軍剛吃了敗仗,創傷尚未愈合。奉勸尊駕還是好好休息,莫折騰!要是不自量力,再次送上門來,勢必會無處逃生!”
劉備這邊隻是虛張聲勢,可是東線的危機卻是實實在在的,送出書信之後,陸議心情沉重。
72.兵臨城下
夷陵大戰後的這年冬天,曹魏洞口大營中正進行著激烈的軍事會議。
這一場紛爭發生在以曹休為首的少壯進取派和以臧霸為首的老成保守派之間。曹休的主張是利用東吳東線虛弱的時機,閃電渡江,直取建業。臧霸等人則認為不可妄動,主張看看東吳軍的動向再說。
“探子已經查明敵將隻是呂範而已,為何諸君如此膽怯!”即使曹休用上激將法,也是無用。
雖然曹休是主將,但是畢竟年輕而威望不足。大多數將領附和臧霸的觀點,就連張遼也認為不妨保守一些。曹休大為失望,被孤立的感覺深深浸人他的心中。這時候,他不禁想起了少年時在吳郡結識、如今已經是東吳大都督的陸議。
“聽說伯言兄在夷陵已經取得了大破劉玄德的顯赫戰功,而我隻是因為宗室的緣故拜將而已,難怪這些人對我不屑一顧!”
然而就在這一夜,形勢發生了奇妙的轉機,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風襲擊了洞口江麵,所謂“大風卷水,林木為摧”。風從東方來,洞口在長江的西北岸,呂範的艦隊恰在東南,這猛烈的風便首先在呂範的艦船之間施虐起來。
東吳的造船業發達,有專門的典船都尉負責督造船隻,大船高出水麵兩三丈、長二十餘丈,可載六七百人、貨物萬斛。《水經注》甚至說孫權曾經造出可載三千人的大船。東吳人又熟於水性,吃住都在船上也不會頭暈,於是對於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風,難免警惕性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