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的城頭忽然嘈雜了起來,朱然登上高台瞭望城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多如螞蟻般的曹魏軍人正在堆築土山,一夜之間已經堆起數丈高的土山斜坡。倘若讓他們這樣堆下去,這土山便會一路堆到江陵城下,與城牆一般高,江陵城的陷落便隻是時間問題了。
“放箭!”
朱然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射退這些士兵,讓他們的土山工作持續不下去。
東吳的弓箭手們摸了箭羽,搭在弦上,準備射殺敵人。
頓時箭如雨下,然而卻不是守軍發射出的箭矢,更不是射向土山旁的曹魏士兵,反而是射向城頭的東吳守軍。
一時城頭大亂,數名守軍中箭倒下。朱然伏在城頭,這才發現曹魏軍在高坡上架起了高台,這些箭正是從高台上射過來的。雖然因為距離較遠,射手很難精確射擊,可是他們的存在已經足以嚴重打擊守軍的意誌。
朱然環顧周圍的士兵,他們已經個個麵無人色了。
“大都督一定會來救援江陵的!”對於朱然和守城將士來說,這已經是他們唯一的精神依靠了。不久前孫桓被困夷道城,不也是有賴於大都督陸議的神機妙算而解圍的麼?朱然堅信這一戰也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然而,還是有人熬不住了,城中出現了叛變者的身影。叛變者是江陵縣的縣令姚泰,他負責守衛江陵城的北門,卻對江陵城的前途失去了信心:“江陵城中疾病流行,糧草也快吃光了,將士鬥誌低落,隻有朱然還一心抵抗而已。”
姚泰寫信告訴曹真,他可以打開北門,迎曹軍人城。
所幸他們的信使被截獲,朱然斷然誅殺了姚泰,可是他的心情無比沉重。如果圍城的困局繼續下去,下一個姚泰便會很快出現,運氣不會永遠在朱然這邊。
誰能解救東吳危局?
這時已是公元223年的春末,梅雨季節的前夕,長江水位下降到了這一季的最低點,東吳引以為傲的水軍優勢難以發揮,正是:春旱天地昏,日色赤如血!農事都已休,兵戈況騷屑。
73.梅子熟了
曹魏軍三路並進,東西兩路都取得了不錯的開局,如今唯有中路的曹仁大軍停滯不前。他們的目標是濡須口,聽聞濡須督周泰已經病重,城頭甚至不見一麵東吳軍旗,更聽不見一聲軍鼓之聲,難道說吳軍已經棄城遁逃了麼?
曹仁的情報工作做得很到位,他知道雖然周泰病重,濡須城中卻並非無人。一位叫做朱桓的年輕人挑起了主將的擔子,他是陸議的同鄉、吳郡朱家的子弟(前文所述的朱治出自丹楊,與朱桓不是一個家族)。
曹仁耳聞近幾年吳郡的本土大族顧、陸、朱、張迅速崛起,不過多數是以文臣麵目出現,譬如顧雍、陸績、張溫。陸議是個例外,在夷陵重創劉玄德,一戰成名天下知。不知這位朱家的公子,是否也有媲美陸議的才氣?
曹仁二十歲跟隨曹操起兵,當年在江陵城下大戰周瑜,獲得了“將軍真天人也的盛譽,至今縱橫沙場已有四十年。他不想在這小小濡須口有損自己的威名,雖然麵對的敵將是年輕的朱桓,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於是曹仁放出了風聲,說是要先行突擊羨溪城。羨溪城在濡須城東六十裏,與濡須並為掎角,可謂唇亡齒寒。
①《“三國演義"中羅貫中把這句讚美之辭送給了關羽,為後人所熟知。不過在正史上,這句讚美是屬於曹仁的。
“拿下羨溪城,朱桓便成了一葉孤舟,擊敗他易如反掌!”
朱桓的兵本來就不多,如果分兵救羨溪,濡須的防守兵力便不足,可若是不救,羨溪城便有陷落的危險。這正是考驗大將作戰智慧之處。曹仁這一招,倒像是在試探朱桓這個新人究竟成色如何?
“大將軍,吳兵數千人已經往羨溪城方向去了。”
曹仁大笑,他立刻收回東進的騎兵,大軍直撲濡須,這時朱桓的守軍隻剩下了五千人。
曹仁不想強攻。孫權經營濡須口多年,這座城建得頗為堅固,又近在水邊,吳軍一旦潰敗便會上船逃走。他探聽到朱桓及其部將的妻兒老小都住在濡須水中的一個小島(如同江陵中洲,這個島叫做濡須中洲)。
倘若拿下濡須中洲,取得朱桓軍的家屬作為人質,這一仗便可以不戰而勝。曹仁的戰術安排是分兵兩路,一路軍由曹仁之子曹泰率領,佯攻濡須城以吸引朱桓的注意。另一路軍則指派大將常雕、王雙帶領,乘坐牛皮筏突擊濡須中洲。
一虛一實,曹仁的謀略可算老練了。可是曹泰的這一路軍剛在濡須城下擺開攻城的陣勢,朱桓已經殺將出來,既然是佯攻,曹泰軍也不戀戰,稍事抵抗便燒營退卻。
“常雕、王雙想必已經得逞!”曹仁十分得意,然而這兩位將領卻始終沒能回來。常雕死於中洲,而王雙則束手就擒,一千餘人的突擊隊幾乎是全軍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