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比武場周圍忽然爆發出不絕於耳的哄笑聲。簡直像一長串拖著尾巴的雷聲,從人們頭上滾滾駛過。姐弟兩個微小的爭執聲很快被掩蓋得幾乎連他們自己也聽不到了。
原來是在小謙步步緊逼的刀法壓迫下,小柯不得不向後倒縱、屁股著地,看上去以一種狼狽不堪的逃命姿勢從刀鋒下躲閃開。
“打得好啊!太棒了!不愧是我弟弟!”黑發少女緊隨眾人的哄笑這樣讚歎著。而且在喊出這句話之後,仿佛自己臉上也添了很多光彩。
“你說小謙還是小柯?”孩子有點不懷好意的問道。
少女臉上的喜氣洋洋頓時化作尷尬神色,埋頭瞪他一眼,忽然抬起一隻胳膊將他頭頸死死挾住。
“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居然敢這樣頂撞我了?”在把這個小弟弟折磨得哀叫連連之後,姐姐這樣威脅他說。
“人家……人家真的隻是不明白你指哪個嘛……他倆都是你弟弟……”孩子一邊艱難咳嗽一邊替自己辯解。
少女手臂放鬆一些,擰起眉頭死死瞪著近在咫尺的孩子的眼睛。從她原本美麗的黑色眼睛裏麵,孩子簡直看出一抹驚人的殺意,禁不住哆嗦著打個寒戰。
少女又把頭深埋下一些。半頭長發變成可怖的夜魘,將孩子的視野重重籠罩。她眼裏直透人心的凶光,刺進孩子的瞳孔。一字一頓說道。
“你給我聽好了。隻要我說弟弟,就肯定是指的小謙。至於另外那個什麼家夥,我要是有機會的話,真希望能親手把他幹掉,還要把他在這世界上存活過的痕跡,全都消除得一丁點不剩……”
孩子被她這股氣勢震懾住,勉強顫抖著嘴唇擠出可憐的笑臉。
“你……你是開玩笑的,對吧?你,你不會真的去做的……”
少女又在孩子眼睛裏左右來回掃視幾下,嘴裏輕哼一聲,犀利神態漸漸平緩下去,恢複成平時的溫和。身體站直了,把孩子被壓到發疼的腰身也扶扶正,順手在他胸前跟肩上輕撫幾下,幫他把外衣褶皺抻平。
我為了要殺死他,曾經先後設定過幾十個相當嚴密的計劃……如果我真要下手,他就不會再有今天。這些隻屬於我的秘密,當然不能讓你跟小謙知道。
姐姐在心裏這麼想著。
再次把視線投到比武場上,少女的嘴角就帶上幾分奚落。
沙地中央這個外表看上去端莊美好的舞劍少年,他那些背著人的真正麵目,又有幾人能真正知曉?他能瞞過父母,瞞過師長,瞞過小謙跟明璫,可他終究還是在這個犀利姐姐的眼裏露出馬腳。
“要不是因為擔心爸媽他們,或許我早就把那小子給幹掉了……”這個危險的姐姐,用一種比蚊子哼哼響不了多少的聲音,自言自語說著。而她發出的這點聲響,自然全被周遭的喧囂嘈雜聲掩蓋過去。
此時的場地上,已經形成一邊倒的態勢。
小謙簡直越來越不需要消耗更多體力,隻是象征性的揮刀進招,小柯都會腳下踉蹌著艱難閃躲開。他甚至連一下完整的招數都還擊不出。
再這樣鬥下去,小謙心裏反而更覺得難堪。他是有多麼不想在這裏跟自己的同胞哥哥對打。
趕緊讓這一切都結束吧!他這麼想著。手裏隨隨便便橫向揮出一刀。那是“迅雷刀法”裏的最後一招,“天雷驚變”。
隨著這一刀揮出,小謙體內的真氣也已經見底。短短一套刀法已經來來回回使過第五遍,這是他能夠造成殺傷的最後招式了。
可惜師傅他老人家不在這裏。要是他在的話,當然老早就能出聲提醒小謙:“注意保存真氣!你連一下都沒有真正傷到對手!”
不過現在這種情況,就算他在,也已經沒有辦法改變什麼了。
小謙學武功本來就隻是剛剛入門,說起來這還是他頭一次真正跟師傅以外的人正式比武。他學的招式本來不多,來來去去也就隻有這十招“迅雷刀法”;而眼看比武大會臨近,時間緊迫,師傅教導的也匆忙。
總之這種種原因就直接導致,小謙臨敵經驗還遠遠不足。他既不會把招式順序打散,顛倒錯亂著來應對;更加沒留意習武者最最要緊的一環——保存真氣。
五遍刀法使完,小謙丹田裏再沒一分多餘真氣來驅使自己使出更多一招刀法。現在他擎刀站在那裏,簡直無異於田野裏的稻草人手臂上插一把驅趕鳥雀的蒲扇;徒有一副威風凜凜的架勢,實則連半點威脅係數都不存在,哪怕連絲毫沒學過武功的小弟弟季明璫上來,也能一把將他推倒在地。
小謙額頭冷汗開始冒出。直到這種時候,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究竟犯下了多大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