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生下來的時候……就整天哭個不停。大夫給看過以後，說我是……天生心脈不足，可能……活不到成年。從小到大，我一直都裝作快快樂樂的……不讓我爹爹擔心……不過隻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一直都很疼，很疼……”
“我每晚都做噩夢……夢見被猛獸追趕，夢見被鬼怪纏身。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都會擔心……自己會不會就這樣一覺睡死過去，從此再也醒不過來……爹爹他年紀已經這麼大了，我不知道離了我，他一個人要怎麼過下去……”
她說完這些，眼睛終於緩緩睜了開來。一雙濕潤的眸子裏，沉甸甸的，墜滿生存的艱澀。
“今年我就十八歲了……或許我可以跟當年那個大夫說，是我贏了……我活到成年了……”
她淡淡微笑一下，臉上帶了一些調皮。
“早上能跟你一起看日出，真好……”
小謙心情沉重。他不能再跟她說，你想要一起陪著看日出的那個人，其實不是我……這種話，連一句都不能再說。
小謙從屋裏出來時，何火星急忙迎上來，匆匆問著：“怎……怎樣了？我女兒她……她跟你說過些什麼？”
小謙尷尬搖頭：“沒……什麼都沒有。”
何火星臉上帶著焦急：“你休要瞞我！老夫我知道你們白天，肯定說過些什麼！要不溪亭也不會突然變成這樣！少俠你老實告訴我，我女兒她一直在等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你？”
可不等小謙來及回答，他又著急道：“要是少俠你真有救她的心意，那可不可以請你……多在這裏逗留幾天——你們兩個成親！”
小謙腦子裏轟的一下，好像有一個原子彈突然爆炸開來。眼前暈眩一陣，最後還是牛震生扶著他，才算沒倒下。他晃一晃腦袋，清醒過來，忍不住問道：“老……老丈您……這是說什麼話！”
牛震生也問他：“老何！你這是不是突然犯起糊塗了？你女兒都病成這樣，還成的哪門子親！”
何火星怒道：“我不糊塗！我一點都不糊塗！溪亭她就是我的心頭肉，她從小到大，有什麼想法，難道我這個當爹的還不清楚？你看她今天昏倒，病成這樣，連我這個當爹的都不需要在旁邊陪著，偏偏要這位少俠進去說話，這難道還不夠明白麼？”
小謙吞吞吐吐道：“可是……可是……”
何火星隨即打斷他的話，又道：“少俠你是不是，另有別的心上人？那個不妨事！不妨事！——隻要你能答應跟溪亭成親，我這裏嫁妝多多送你！然後再過上一陣子的，等我女兒病情穩定了，我絕不強留你！你盡管跟你的心上人去雙宿雙飛，隻是我女兒這裏，你要好好瞞著她……你走時，就告訴她，一定還會回來看她！”
牛震生滿心不悅道：“老何啊……這種主意你都能想得出來，當爹當成你這樣，也未免有些太不厚道了吧。”
何火星橫他一眼：“你懂個屁！你這是自己沒有女兒，光棍一根，所以才不懂這些為人父母的心！”
牛震生打著哈哈，道：“好好好……我不懂，你懂！你要真有辦法能騙這孩子跟你女兒成親，我反正也不攔著。隨你的便！”
何火星於是又轉向小謙，苦苦哀求道：“少俠，我知道你為人寬懷仁義。你就看在她也許沒幾天活頭的份上，請你救救她！我……我老何給你跪下了！”
小謙跟牛震生趕緊一起上手把他抱住。要是攔得再晚一步，這位老父親的雙膝就真快要跪在地上去。一時間老人哭得涕淚橫流。
“請你讓我……再考慮考慮！”小謙心情沉重，隻能先這樣回答他。離開了他們，自己一個人慢慢走到外麵去。
小謙心裏這時候想的，來來回回就隻有紅玲一個。
紅玲……紅玲……如果現在要是你在這裏，你又該讓我怎麼做……你可會願意救她麼？你道法那麼高超，醫術那麼高明，你是一定會出手救她的，對不對？
他遙望天邊，在那冥冥渺渺的雲天深處，仿佛正現出紅玲麵帶微笑的倩影。她望著小謙的眼睛，還是那麼澄澈透明，絲毫不帶一絲責備神色。
小謙打定了主意，轉回身匆匆去見何火星。“要是老丈你能確定，這樣能救你女兒，我願意幫忙！隻是得有個條件。我不要你的什麼嫁妝，我也不能騙你女兒的幸福。要是外界有什麼事情需要我離開的話，到時候我自然會離開！”
牛震生於是歡笑道：“那敢情好，那敢情好！這回咱們這兒可是有喜酒喝了！——總舵那邊的事，你放心！我這就先替你過去跑一趟，把消息通報清楚。你這又不是因為別的，是要在分舵這邊成親！成親這樣大的事，誰還能不給通融一下？”
隻有小謙自己知道，他做出這個決定，心裏並不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