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知道她是誰,安家怎麼會讓遊離穀用月魄和薔薇要挾她?如果知道她的身份,她是未來的太子妃,安伯平這財路未免走得太險了。
“回來了?”
永夜從後院翻牆而入。為了避人耳目,她每次出門都從後院翻牆出去,回來的時候也是等著天黑再翻牆回來。巷子裏的人家隻知道趙大叔在家編草鞋侍候重病的趙大嬸,極少出門,所以永夜不可能大搖大擺地進出。
院子裏有一個葡萄架,月魄坐在葡萄架下笑著等她吃飯。
永夜買回兩隻燒雞,擠出笑容道:“我當了一千兩銀子。”說著將銀票拿給月魄。
桌子上擺著燒雞,還炒了幾個小菜,另外還有老南瓜綠豆湯。月魄舒了口氣道:“我又買了隻小豬,還叫它鬧豬。等它養肥的時候,我們就應該能離開了。”
永夜“哦”了聲,撕了條雞腿遞給月魄,自己拿了條雞腿啃著。她突然發現啃雞腿還有個好處就是可以不用說太多話。
她是否要告訴月魄她遇到了風揚兮呢?
“星魂,我們離開聖京找個山清水秀、民風淳樸的地方好嗎?我想看你穿女裝,和普通的姑娘一樣,等安頓下來,你嫁給我好嗎?”
“我……”永夜心裏猶豫了一下,想起風揚兮說他一直在她身邊。不知為何,她一想到和月魄在一起時,風揚兮在一旁瞧著他倆,就渾身不舒服。這是月魄第幾次說到要她嫁他了?永夜心亂如麻。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月魄盯著她,手裏的燒雞突然沒了味道。
“我不能棄薔薇不顧。等找到她好嗎?風揚兮答應不告訴太子燕,不會抓我回去成親!”永夜低著頭將遇到風揚兮的事告訴了月魄。她沒有說風揚兮一直跟著她,怕月魄不安。
月魄愣住,喝了口粥勉強笑了笑,“是啊,如果不救薔薇,你一輩子心裏都不會痛快。”
永夜用筷子攪著粥,輕聲說:“等救了薔薇,我們就……就去找那個地方。”她臉一紅,埋頭大口喝粥。
她始終還是說不出那個嫁字。永夜望著月魄的眼睛有些疑惑,她一直想和月魄在一起平平安安地過小日子,嫁給他有什麼不對?為什麼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一定會救出薔薇的。”月魄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油漬,溫柔地說,“你從小就傻裏傻氣的,一直這麼善良。不救薔薇,我們的小日子如何能過得心安理得?”
永夜笑了笑,道:“你錯了,我不傻更不善良。如果不是遇到風揚兮,我寧可這樣一直過下去,不管薔薇,真的。我很自私的,也許,是一直都有事,一直都繃著神經的緣故吧,所以才會對那種生活特別向往。”
說出這句話後,永夜看到月魄的手抖了抖。她也一愣,她是向往這種平淡而安寧的生活而不是因為喜歡月魄?不,不會的,永夜在心裏告訴自己不會的。月魄從小就對她好,和月魄在一起的日子總覺得很溫馨,她怎麼會不喜歡他?
“我還不知道你?看似狠辣,其實心軟得很。別說了,快吃飯,把雞腿啃幹淨,還有這條腿!”月魄垂眸掩去眼底的一絲慌亂,忙著給永夜夾菜。
他的臉離她這麼近,永夜卻有種無力的感覺,覺得有一天,他會離她很遠很遠。為什麼在山中,她覺得不長久,而來了聖京,見到了夢想中的平安醫館,和月魄過上了夢想中的平靜日子她還是覺得不長久?
這股子情緒讓永夜有些心慌,她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麼,突然扔了雞腿抱住了月魄。她閉上眼喃喃道:“我們走,現在就走!你不是對聖京很熟嗎?我們能不能找一處偏僻的城牆翻出去?我輕功好,我帶你出去!我們不要管薔薇,不要管遊離穀,也不要查濟古齋與遊離穀的關係,我們走!”
“傻子!”月魄輕輕拍著她的背,聖京與別的都城不同,城牆高八丈,全是大青石砌成,翻城牆哪會這麼容易?何況……現在被風揚兮盯上了,又如何走得掉?他輕輕撫著她的背,讓她哭個夠。明月映進他的眸子,一片清幽的沁涼,似藏著無窮無盡的憂傷。
夏夜的院子裏,月光照過葡萄架,將藤蔓與葉子的陰影投在緊緊抱住的兩人身上,斑駁的暗影籠罩著月魄和永夜。
卯時,天邊薄薄的晨曦由藍變橙,漸漸拉開一日晴天。
永夜懶洋洋地躺在竹席上似提不起精神。昨晚,她哭累了就睡了。若是能這樣什麼事都不想一直睡著也是好事。她歎氣,腦中的問題鑽了出來,薔薇會在哪兒呢?
“懶豬,還不起床!鬧豬早起了!我都喂了它吃的了。”
永夜側過頭,月魄倚在門口笑嘻嘻地瞧著她。陽光在他身上鍍上了層金邊,英俊的臉,唇邊的笑容,使他哪怕是穿著一身粗布衣裳都還是如謫仙般出塵。
“它怎能和我一樣?它隻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昨晚是誰吃了就睡?”月魄忍不住又想笑。永夜昨晚哭得累了,抱著他不放,沒多久居然就睡著了。
永夜一個鯉魚打挺起了床,伸了個懶腰,目不斜視地走出房門,“它肥了就會被宰了,我肥了是因為吃了它的肉,能一樣嗎?”
月魄撲哧笑出聲來,看著永夜喝了一大碗粥,這才拿出易容的東西來,“這些是專為你配置的,和原來的一樣,如果不用藥水洗,是弄不掉的。你小心一點兒。你的聲音清朗,聽不出女子的嬌柔,人瘦小,喉結小也很正常,再弄道傷疤貼上,不會掉的。”月魄絮絮叨叨地邊說邊弄。
永夜見他弄好,照了照鏡子,裏麵隻是個皮膚黝黑的少年,也不怕露出白牙。正要走,月魄又拿出一個刀囊,“我去定做的,和你從前的一樣。”
“什麼時候弄的?”
“這是很早以前去胖掌櫃那裏聽他倒苦水說你不講道理,順便就做了這個套。拿著這些刀,總想著你在似的。”月魄淡淡地笑了。
永夜接過刀囊。她從殺了日光之後,再不想用飛刀,原來的刀早和那件紫袍埋在隔壁醫館的土裏了。她不想讓遊離穀的人知道她的存在。這飛刀會提醒所有人,她是刺客星魂。
偏偏在她不想做星魂的時候,她還得用這樣的飛刀,但是月魄給她的刀不同,帶著他的思念與依戀。永夜接過刀囊打開,裏麵有三十六柄刀,她做了件青衣師父嚴令她不能外泄的事。
永夜拿起一把飛刀在月魄眼前一晃,“變戲法了。”掌心的刀驀然消失無蹤。
一把接一把,像在空氣中消失了似的。
月魄大開眼界,問她:“你藏哪兒了?”
永夜伸開雙手,“你搜!看你搜得到不?”
月魄壞壞地一笑,點點頭,伸手探向她的胸前。
永夜尖叫一聲,“你居然襲胸!月魄,你還是小時候的那個臭小子!”
她叫嚷著,紅著臉一個翻身飄出了牆頭。
月魄癡癡地看著她,笑容漸漸消失。陽光給他身後投下長長的暗影,他站在院子裏,卻感覺不到太陽的溫度。
“李公子來了?”
永夜應了聲進了濟古齋內院,愣住了。
大昌號的大朝奉、梁翁和一個中年男子坐在房中。桌上正擺著她畫的那幅贗品。
她瞟了眼桌子上的畫,淡淡地問道:“東翁可是請在下鑒別此畫?”
“你……”大朝奉認出當畫的便是永夜,站起身來。
“此畫正是在下送到大昌號當掉的。”
大朝奉漲紅了臉對永夜深揖一恭,“此畫已由陳大家親自確認是贗品。老夫第一次走眼,慚愧至極!”
中年男子三十來歲年紀,留著短髭須,溫和地看著她。她的目光移到他腰間的絲絛上。
“李公子認得這玉貔貅?”
“傳聞齊國出了塊綠翡,通體透明,全綠不帶一絲雜色,被雕刻成一隻玉貔貅,價值十萬兩白銀。”
“李公子好眼力!”中年男子笑容可掬地拱了拱手,“在下安伯平,是大昌號的東家。大昌號失禮了。”說著眼神一動,大朝奉趕緊將一枚田黃印章並當票存根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