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策劃的?”馮斯大吃一驚,“你的意思是說,那個黑幫老大的母親……”
“是我故意安排了那次替茶樓看風水,”池蓮說,“茶館老板是我的手下,我讓他把你爸介紹給那個黑幫老大。你爸出去行騙的時候,隨身都會帶著消病符,我料準了他會給老太太喝符水,所以在符紙上下了毒。
“現在你當然知道你爸爸其實不是一般人,他在我們麵前裝得很窮,卻一直在他朋友手裏留有一些財產。當時他所謂的出逃,其實是去找他的朋友拿錢,打算裝作發了一筆意外財的樣子回家來,把錢賠給那個老大了事。但我需要他離開一段時間,就把他的行蹤泄露給了他過去的仇家。在仇家的追殺之下,他不得不開始真正的逃亡,也就為我爭取了足夠的時間。”
“什麼時間?”馮斯隱隱猜到了答案,但還是問出了口。
“我觀察了你8年,始終沒有發現附腦對你的作用,時間已經很緊了,必須要有一個結論,”池蓮說,“所以我打發走了你爸之後,終於可以利用每天晚上你睡覺後的時間對你進行研究。”
“研究……”這個冰冷的詞刺痛了馮斯,“那段時間你每天都看起來又困又累,我還以為是上班和打工造成的,原來其實是晚上……研究我。研究出什麼了?”
“你的附腦十分奇怪,雖然始終無法激活蠹痕的作用,卻和魔仆的精神反射高度吻合,過去從來沒有誰的附腦可以引起魔仆那樣的騷動,”池蓮回答,“所以我們初步判斷,你的附腦比一般人的更加強大,雖然喚醒很困難,但一旦被激發出來,所擁有的力量將難以估量。或者換一種說法,你體內的魔王血脈,純度很高。
“而另一方麵,正因為純度很高,你的危險性就很難估量,假如落入魔仆的手裏,很可能會被利用來直接喚醒魔王,那樣的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那段時間,我還做了另一件事,對你進行了催眠,在你的潛意識裏放入了一把鎖……”
“原來是這樣!”馮斯愕然,“我在四合村的時候,明明馬上就要失去意識了,卻開始了我完全無法控製的突如其來的反擊,反而摧毀了魔仆的精神。原來……那是你當初給我下的催眠指令!我記得當時我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對我說話:‘忍一下……很快就會好的……不要怕……’當時我隻覺得聲音很熟,卻一時想不起來,但是現在,我想起來了。”
馮斯的記憶回到了11年前。在父親逃亡之後的某一個夜晚,他病倒了,躺在床上發著高燒,眼前飄過無數吊詭的幻覺:巨大如山的蟾蜍,嘴裏噴出綠色毒霧的寶塔,身上披著黑色鬥篷在半空中飛翔的貓,一個不斷從曲折細長的管道中鑽出來的隻有半張臉的僧人,諸如此類。在高熱的譫妄中,隻有母親一直守護在身邊,為他換放在額頭上的濕毛巾,握著他的手,不斷地對他說:“忍一忍,不要怕。”“忍一忍,兒子,很快就會好的。”
後來馮斯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當時的情景。發燒很不好受,但他的心裏卻充滿溫馨,因為在這段記憶裏和發燒相伴的,還有母親的愛。想起這段往事的時候,他就會覺得,母親始終和他在一起。
“原來那些隻是用來催眠的……”馮斯搖搖頭,拳頭握緊了又鬆開,忽然間感受到一種無法形容的頹喪和心灰意冷。如果心靈中最寶貴的記憶都可以像易碎的玻璃那樣被輕易地摧毀,他實在無法明白,人生的意義究竟在哪裏。
其實此刻他的心裏仍然還有許多疑問,比如父親馮琦州的真實身份,比如母親為什麼會選擇那個時候離開,然後在長達10年的時間裏隱匿起來,現在又為什麼會來到這裏,比如在自己和慧心出生的那個血腥的夜晚到底發生了些什麼、自己為什麼會被馮琦州帶走。但他已經被一波又一波的悲傷和失落所深深淹沒,似乎連心髒都懶得跳動了,那些問題顯得是那麼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