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雨將至
處暑時節的一場大雨,秋意才真正降臨,然後酷暑消退,涼風漸起,熟了莊稼,黃了野草,鬱鬱蔥蔥的樹木也感受到了秋,隨著風的過去,越來越多的樹葉慢慢灑落在大地上。
這場大雨似乎灑滿了綏州地界,以至於碎石鋪就成的官道在來往行人踏過後,徹底淪為了泥濘道路,加上數日不斷的陰雨綿綿,初定三日的行程,三人騎行六七日才到出綏州的南行門戶,斛河城。
斛河城是扼守綏州洛陽的一處重要關口,雖不是邊關之地,卻有著國內少見的宵禁,以至於地鄰涇河這一商業繁茂的重要水域,在建國兩百的時間裏,一直算不得富足大城,唯一令世人印象深刻的是城內多軍械,且是少有的精良水準,更是軍方行伍的重要後勤輸出城池。
“前麵就是斛河城,再往南是昊筠州地界,不過我們到涇河就不再南行,將會坐船東下麟海州,在那裏繼續坐船南行,免去一路騎馬顛簸,當然眼下最重要的是進城後好好休息一晚。”
陳善道在三人裏最熟悉世間江湖,也更懂得江湖裏的爾虞我詐,由他安排南下的道路,其他兩人欣然同意。可惜天公不作美,三人騎馬數天時間,也沒能走出綏州地界,好在他的這番話告訴了身邊兩人勝利在望,一旁騎馬的劉嚴瑾聽後頓時大聲叫好,“終於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這幾日忙著走出泥濘官道,劉嚴瑾晚上歇息時和身邊的兩師兄弟可謂沒多大區別,隨便找出可落腳的地方,然後打坐一宿算是糊弄了過去。眼下知道即將在縣城裏過夜,頓時有了美美睡上一覺的念頭。
“是該歇歇了!”
陳善道點頭附和,言語間卻是不時瞟向身後的遠處道路,騎馬走在另一側的黎書凰緊跟著回頭望過去,除了熙熙攘攘的路人,剩下的便是一直不見晴朗的灰暗天色,黎書凰猜不透師哥回頭是為了看什麼。
劉嚴瑾也跟著回頭瞟了眼,“有什麼好看的?”
“沒什麼,在想洛陽裏的事情。”陳善道隨口應付了句,心中卻另有所想。
說起洛陽,黎書凰頓時眼神玩味,道:“洛陽裏的百姓照樣是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不過眼下朝堂裏的官員怕是有的忙活咯。”
“那還不是你小子一手造成的。”
“我是陰差陽錯著了國主的道。”
黎書凰對邵元傑師傅心有愧疚,為此,南下的這幾日想了好些時辰,難得理清了大致頭緒,暫且不去猜測國主劉誦的最初目的,施萬峰叩響登聞鼓,喊冤說劉栗玷汙施家女子一事,看似向恭親王討要說法,實則是要借事打垮支持梁太後的重要權臣,如果劉栗沒能給出個合理解釋,怕是得有牢獄之災,真若到那一刻,身為父親的劉健自然無心再顧及梁太後與國主劉誦的權力爭奪。
這次洛陽的事情看似簡單,實則暗流湧動,自劉誦坐上國主位置十年來,他和梁太後兩人暗地裏時刻都在爭奪權力。這次施萬峰叩響登聞鼓,喊冤說施家女子遭劉栗玷汙一事,不過是揭開權謀爭奪的麵紗,接下來文武百官麵臨的將是站隊問題,這等關係到以後的生死大事,肯定會引來一係列的朝堂變動。
黎書凰那句廟堂裏的官員有的忙活便是出於這番考慮,關乎生死的大事,文武百官自然得三思而行。
“這次事情的關鍵點要看劉栗如何辯駁了,若是有人能證實施洛出於自願,事情也就迎刃而解。”
陳善道的回答出乎黎書凰的意外,笑了笑,他又道:“施家的事情我知道些,劉建劉栗父子我也了解點,可惜兩家各屬國主和梁太後,許多簡單事情很難簡單了。這次事情便是有個妥善結尾,以後還會生出其他子醜寅卯來。”說完,看了眼另一邊沉默的劉嚴瑾,又是歎息道:“古往今來涉及權力爭奪一事,少有完美落幕的那刻,估計真等到事情結束的那刻,少不得一番血腥。”
劉嚴瑾頓時情緒失落起來,“真的會這樣嗎?”
陳善道黯然搖頭,“朝堂一事,非我等局外人能夠把握,此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誰走到最後和我們又有何關係,我們無非是吃瓜看大戲。”
黎書凰滿臉無所謂的態度,不論國主劉誦與梁太後如何爭奪權力,隻要邵師傅無恙,他倒是樂得看出好戲。
劉嚴瑾瞪了眼黎書凰,卻沒再開口,情緒低落的坐在馬上跟著身邊師兄弟兩人走向斛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