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的陰霾天色經過昨夜暴雨的洗禮後,光明重見,奈何一場秋雨一場寒,早上清晨便是比往日冷了些,斛河城裏的百姓們早間出來忙活前,沒少往身上添加件衣物。
這般初秋光景裏,城鎮上便能看見許多裹秋衣在身的忙碌百姓,其中還夾雜有與往日沒兩樣的修道者,因為體質強健,一件普通衣物足矣禦寒,而他們出現在這裏多是落腳過夜,昨夜暴雨更是讓不少急於趕路的修道者再次歇息了一宿。
早間陽光隱現之時,不少修道者忙著動身,或南或北的趕往下一個落腳點。彼此動身時,不少人已經知道昨夜發生在福來客棧的事情。修道者彼此大動幹戈於他們而言早見怪不怪,但能在軍鎮之地殺人放血後還安然無恙,多少讓人好奇一番,若不是有事在身,估計會有不少修道者過去打探一番。
俗事難料,福來客棧門外懸掛著停業整頓,那些忍耐一晚想看熱鬧的鄰裏百姓隻得不歡而散,前來打聽消息的修道者除了抱怨幾句也隻得轉身離開。
昨夜知縣走後,掌櫃家人在縣衙衙役的安排和幫助下,早早將大堂收拾幹淨,剩下的破碎桌椅也給盡數處理。等留宿的客人下樓時,整個大堂已經是空空無一物,隻剩下幾根頂梁柱佇立在那。客人們心中清楚個中緣由,隻是身在外,閑事莫過問的道理倒清楚明白,也就少有人詢問昨夜的事情經過,大多是結清楚賬單便直接離開。
黎書凰三人下樓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大堂裏除了幾位結賬的客人外,獨剩下老板娘一人紅著眼眶,原先大堂裏的傷者、屍體,還有破碎的桌椅此時已不見蹤影。三人上前詢問了幾句善後事宜,又跟隨老板娘去後院看了眼掌櫃的遺體,再次寬慰幾句,三人才離開客棧。
出城南行不遠便是涇河,數百丈寬闊的河麵橫亙在眼前,放眼看去宛如白銀一線鋪陳天地間,橫亙到天地盡頭。走得近了,清晰可見河麵上往來頻繁的商船,還有早停泊在碼頭的商船,船東正吆喝著催促自家船夫搬運貨物,這番擁擠熱鬧的場麵裏夾雜著抱怨與咒罵聲,給人一副市井百態的畫麵。
黎書凰三人由福來客棧的小廝領著,輕車熟路的來到碼頭邊的一處渡船前。小廝正是掌櫃的親戚,淩晨聽聞掌櫃死訊才趕回客棧,處理掌櫃的善後事宜到現在都沒來及的合眼,看上去滿臉疲憊不堪。這刻將黎書凰三人帶到渡船前,忙招呼來船夫介紹給他們認識,爾後拿了數文錢方回城去。
船家黝黑麵孔,顎下留有淺淺的發白胡須,看上去似乎有些年紀,這般溫度還未起來的早上卻隻穿了件麻衣,更是將兩條臂膀敞露在外。
“福來客棧,可真沒見福氣二字。”
船家似乎和福來客棧的掌櫃熟識,知曉三人從福來客棧而來,這刻便是歎氣起來,後又拉著船繩讓三人牽著馬匹上了船。
三人的坐騎昨晚被射殺在馬廄,隻得通過知縣又買來三匹。亂世馬如黃金,一匹價值不菲,更別談這三匹出自軍伍之中的馬匹,陳善道昨夜見到馬匹時,便知曉知縣花了點手段,他也沒占對方便宜,額外加了點銀兩給了知縣。
等上了船,劉嚴瑾顯得有些氣憤,又念叨著“無辜屠戮百姓,枉為一城守備職責”,這等不容他人聽見的怨恨言語。
黎書凰有些無奈的站在一側,昨夜已經勸說數次,顯然都無濟於事,剛才若不是私下給了不少銀兩給老板娘,怕是自己來碼頭這段路程也得被咒怨幾句。
陳善道反而十分耐心,昨夜至今說了好些言語開導劉嚴瑾,此刻又是出言笑道:“傻丫頭,守備大人出於保護斛河城的安危,錯失一人性命又何妨?何況這種事情非朝廷官員豈能妄加評判,你隻當是做了一次過客,匆匆看了眼便罷,切勿將此事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