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把走廊瓷磚泡成淺灰色，蘇暖抱著收納箱站在高二七班門口，劉海上的水珠正巧跌進鎖骨凹陷。教室裏爆發出哄笑，有個粉筆頭滾到她帆布鞋邊，畫著滑稽的豬鼻子。
\"安靜！\"班主任拍打掉漆的講台，\"這是蘇暖同學，從今天開始...\"
自我介紹被雨聲攪得支離破碎。蘇暖低頭盯著自己洇濕的裙擺，聽見後排傳來鉛筆折斷的脆響。當她被安排在靠窗座位時，鄰桌女生突然伸手擋住將要傾倒的保溫杯——腕間紅繩係著的鈴鐺卻沒發出任何聲響。
鬆節油的味道在雨氣裏愈發清晰。
蘇暖用餘光瞥見林夕的素描本，百樂筆尖正遊走過紙麵。少女垂落的發絲間粘著金箔碎片，隨呼吸起伏如同揉碎的星光。她校服領口露出的鎖骨上粘著片櫻花花瓣，隨脖頸轉動的弧度輕輕震顫。
\"蘇暖同學？\"班主任敲了敲黑板。
\"到！\"
全班哄笑中，她慌亂起身撞翻筆袋。林夕彎腰去撿自動鉛筆時，發梢掃過她發燙的手背。
雨下得更急了。
午休鈴響過三遍，蘇暖才發現素描本不見了。儲物櫃裏整盒櫻花橡皮還在，唯獨少了那本燙金封麵的畫冊。雨點砸在走廊窗戶上，把牆麵上未幹的水彩暈染成流淚的彩虹。
鋼琴版《月光》從美術室飄出來。
蘇暖循著樂聲推開虛掩的門，潮濕的鬆木香撲麵而來。她的素描本攤在窗邊畫架上，原本空白的第32頁被畫上穿蓬蓮裙的小精靈，正躲在蘑菇後麵偷看獨角獸。
\"補了門票。\"
林夕踮腳取高處的水彩顏料，腰間銀鏈晃出細碎光斑。她運動褲腳卷起兩折，露出纖細腳踝上未擦淨的紫色顏料。
蘇暖走近時踩到地板某塊陳年油彩，吱呀聲驚飛落在窗台的灰斑鳩。陽光突然刺破雲層，照亮林夕耳後新月的胎記。
\"擅自闖進童話王國的人，\"她旋開鈷藍色顏料管，\"要交罰金的。\"
雨突然停了。
林夕的筆刷懸在蘇暖手背上方，蜂蠟護手霜的甜香混著水彩氣息漫過來。遠處籃球場傳來運球的悶響，更衣室方向飄來吹風機的嗡鳴。
\"別動。\"
筆尖落下時像蝴蝶親吻花瓣。
蘇暖看著彩虹在皮膚上生長，七種顏色裏混著極細的金粉。林夕低頭時睫毛投下小片陰影，隨呼吸頻率輕顫。她校服第二顆紐扣鬆了線頭，隨動作在蘇暖眼前晃成虛影。
\"為什麼是彩虹？\"
\"因為...\"
廣播站突然開始播放《不能說的秘密》。林夕的筆刷歪了半寸，孔雀藍顏料順著蘇暖手腕內側滑落，像流星墜入銀河。
放學前最後十分鍾，蘇暖發現素描本裏夾著張拍立得。照片裏她趴在課桌上午睡，發間別著不知何時被插上的白色羽毛。背麵用熒光筆寫著：17:00天台見。
風穿過鐵絲網發出嗚咽。
林夕靠在生鏽的水箱旁，指尖轉著罐裝奶茶。她摘下一邊耳機塞進蘇暖耳中，鼓點混合著雨後的蟬鳴震得人心髒發麻。
\"聽過嗎？\"她拉開易拉罐，\"橘子海的夏日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