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久等的歸人02(1 / 1)

走了那麼遠,無非尋找一盞燈

我的編輯張馨月讓我寫篇序,叫我開頭的時候寫兩句感想,說說這本書孕育了一年多,光是想書名就曆時半年多,然後選文的糾結、做封麵的痛苦——幾千多張照片,還有無數次討論會的激辯與推翻。編輯們的名字總謙遜地寫在封底,我想在這本書開始的時候致意一下,為沒人看見的時間裏那些心血和執著,感謝馨月、子華、王晶、昭雯,還有小貝。

同時,也感謝友善的小飯慨然推薦,這恩情放在心裏頭了。

我很喜歡老杜的兩句詩“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記憶中很多個夏天的傍晚,大雨將至密雲滿天,背著書包一路跑啊,遠遠看見家裏的燈光,就踏實了,再大的雷聲都不怕,到家了。

小時候玩過家家,百玩不厭的一種是“撿小孩”。把一堆枕頭被單當成冰天雪地,然後我的妹妹坐在那裏假哭,裝成一個迷路的很冷的小孩。我就用張小棉被包著把她抱回家,那種暖暖的貼在懷裏的感覺,很是滿足。不過妹妹很快就長大到我抱不動了。

少女時代關於愛情的想象,有一幕是這樣的,愛人深夜出差歸來,風塵仆仆。燈下的飯桌,我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麵,雞蛋青菜麵(當時隻會做這味),然後他坐下來大口大口地吃,我看著他吃。

剛畢業那年,我住學校的單身宿舍,學校在半山腰。白天出去的時候,我總要把窗前的小台燈擰亮,為的是晚上回來,在山腳下就看到小屋的光,就好像有人在等著,多晚都在等著。

多少年了,這些事其實不常想起,直到一天有讀者留言說,我在你的文字裏找到了家。

忽然明白了一些事,當我獨自麵對著空白的屏幕,慢慢敲下一行又一行文字的時候,我在幹什麼、為什麼?是天色將暗通往家門的小路,還是冰天雪地裏的小棉被?是深夜裏熱氣騰騰的一碗雞蛋青菜麵,還是上山的燈?如果說你能在這一行行的文字裏看到溫暖和光亮,那何嚐不是我一直在尋找的嗬。

比利時詩人卡雷姆說:“哪隻螞蟻不像你一樣,舒舒服服地在草上爬行,自以為是在世界的中心。”即便是廣瀚時空裏一隻自足的螞蟻,也樂於晃著觸角去探望另一隻螞蟻的草徑或沙丘。我們上路,一心往遠方去,卻不知道遠方有什麼。我們輕易地離家,卻又不承認想家。我們輕易地告別自己,卻又到處地找尋自己。而路途上那些個人的高與低、晴天和雨,走著走著你是不是,忽然就不想說了?

每個人都是世界中心的螞蟻,每個人隻夠剛好懂得自己。

所以我們在意那點溫暖和光亮,宛若回家,家的意義就是安放吧,無論多晚都有人等著。我們走了那麼遠,無非是尋找一盞燈。

而一個講故事的人能做的,隻是守著這窗燈火,笑著說一句:“回來了,進屋喝杯水吧。”

陳麒淩

2015年5月22日

於龍舟水的陽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