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久等的歸人74(1 / 1)

雲上的衣裳01

那年的記憶回來了,白的綠的淡紫的舊衣裳,隨著風輕輕擺起來,那些,那些雲上的衣裳啊。

到如今,她還是喜歡逛舊貨店。

舊貨店,不起眼的鋪麵,簷很低,蹲著似的平易,又灰蒙蒙地傷感。

那些誰穿過的舊衣裳啊,每一件都是僅有的,不重複的花樣顏色,不重複的時間地點。她每每不自禁地湊近,卻隻嗅到細細的灰塵,雜著樟腦丸子氣味的惘然。

也許這世上,隻有芸姐的舊衣裳,才是香的。

她記得那段長長的日子,慘白,無味,窘。

媽媽似乎很忙,忙著上班、打電話、哭泣,還有和爸爸曠日持久的離婚大戰,那樣頑強而淒慘的姿態。

她情願被他們忘了,忘了,她就不必參與那些難纏的愛恨,她不要想自己的立場,她情願自己沒心沒肺。

那是個抽條的年紀啊,春天來時,她驚覺自己哪裏又長了一截,哪裏又鼓起一疙瘩,即使沒有關注和愛,即使隻有方便麵和鹹菜的午餐,也無傷她的豆蔻年華。

也許她真是個冷心肝的孩子,那些日子,唯一的落淚,不為別的不為誰,僅僅因為一個暖日融融的晌午,氣喘籲籲地跑回家想換件天熱的衣裳,然而翻箱倒櫃忙了半天才發現,所有的衣裳都小了。

她坐在地上就抹眼淚,確實自己是多餘的,他們容她不下,連衣裳也是。

不知多少時候,爸爸回來了,他隻敢趁媽媽上班時回來,拿一塊手表,或者取幾本舊書,提著氣兒地悄悄推門進來,像個賊。

然後他看見她,有點兒無措,“鳴鳴,你怎麼不在學校?”

她不作聲,也不動。

他難道看不到,這地上到處扔著衣裳,卻沒有一件能穿得上,誰都看不見她長了,沒人給她添新衣裳;他難道看不到,這張繃緊的小臉還有沒蒸發的淚水,千萬別動,別碰,別說話,一江水隨時都會崩堤。

他沒了主意,對於女兒,也許是歉疚,所以反而敬畏起來。

“要不,爸爸帶你吃冰淇淋去,你看今天挺熱的,咱們到江邊去吹涼風,吃冰淇淋,好嗎?”他真的沒看出她長了,他請她吃冰淇淋——七歲那年哄她的方式。

她該恨恨地喊我不去,卻喊不出,會喊出一腔哭來的,還有,承認吧,她還是想去的,沒有新衣裳,冰淇淋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