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鄉村愛情
有一種愛情看似平凡,卻無比偉大,看似平淡,卻驚世駭俗,看似平庸,卻沒齒難忘,這種愛情不可能像梁山伯與祝英台那樣被流傳千古,隻因他們被所有人忽視,但是他們生死相許的深情毫不遜色於梁祝。
上個世紀70年代中期,中國所有的鄉村都極度貧窮落後,食不果腹,衣不遮體,閩北大山深處有一個小山村,村子隻有90多戶人家,農民都住在泥瓦房或竹籬屋裏,燒的是柴火和茅草,吃的是地瓜絲飯、玉米粉飯、蕨粉飯,極少有人家能三餐吃白米飯的。
一個小男孩為了給家裏改善生活,夜裏提著老鼠夾(一種用小竹筒製作而成的,有個小機關,在底部些大米,老鼠進去吃米,觸動機關,就會被小繩子勒死)去田野裏夾老鼠,但鄰家的小雞誤入老鼠夾裏吃米,給勒死了,鄰家8個兄弟氣勢洶洶地趕到他家,要他父母賠償兩塊錢,他父母無奈之下,作了賠償,其實,那隻小雞還不值一塊錢,他父親把氣發泄在他身上,抽出竹鞭狠狠地打了他一頓,把他趕出了家門,不許回家。
他不知道該往哪裏去,那個是個下著陰雨的寒冬臘月,北風凜冽刺骨,像咆哮的野獸,無情地掃過樹梢和屋頂,直往人的脖子裏鑽,他雙手緊抱身子,抵禦著寒冷,他想起家裏的火盆和飯香,極想回去,可想起父親鐵青的臉和竹鞭,他膽怯了,他望著不遠處的家,覺得像天涯一樣遙不可及。
天黑了,他為了避雨,躲在別人的屋簷下,他望著杉木皮屋頂上的冰棱,聽著肚子“咕嚕嚕”叫的聲音,傷心到極點,別人的廚房裏飄來了飯菜香,無比誘人,要是能吃一口多好啊……
“大樹哥哥,你怎麼還不回家吃飯啊?”
紮著小辮子的林子紅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他透過淚水看著她,不知如何回答,隻能低下頭沉默著,林子紅小他一歲,是他三年級的同學,那時的學生入學遲,他11歲才讀三年級。
“大樹哥哥,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他還是沉默不語。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撩起他的袖子,看見他手臂上一道道傷痕,她知道他是挨打了,她輕輕地撫摸著他的傷痕,眼裏閃著淚光,喃喃地問:“你爸爸怎麼那麼狠啊?”她跑進自己的家裏,捧出一碗白米飯,上麵有三片片臘肉和青菜,叫他吃,他搖搖頭不吃,她把碗塞到他手裏,叫他捧著,他無法拒絕這奢侈的晚餐,他邊吃邊流淚。
吃完之後,他把碗還給她,她看看碗裏沒剩一粒米飯,笑了,問他吃飽了沒有?他說吃飽。
她把他的情況向她爸爸說了,她爸爸把他送回家,他爸爸還想打他,但是被她用身子護住他,他感覺到從她身上傳遞過來的溫暖,那一瞬間,他有一個念頭:如果有這樣的一個妹妹該多好啊……
她爸爸對他爸爸說:“有個為家裏改善生活的孩子多好啊,要是我有個這樣的孩子,疼都疼不及呢?你卻對這孩子下狠手……你不想要,我帶回家,當我的孩子好了……”說完,她爸爸拉著他向門外走去,他媽媽舍不得,一下把他拉進懷裏,把手伸進他的後背,邊輕輕撫摸著他的傷痕,邊掉眼淚,他爸爸衝著媽媽吼叫:“哭什麼哭?又不是死了爹娘!”然後出去了。
那一夜,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滿腦子都是林子紅的身影,原本最寒冷的夜晚,因為有了林子紅,變得無比溫暖!
從此以後,他們一同上學,在春天的山坡上采野草莓;在炎熱的夏天裏下河捉魚;在秋天的林子裏采蘑菇;在冬天幹涸的田野裏放風箏。
一次,一個男同學上課時揪她的辮子,揪得她頭皮出血,他坐在最後排,聽她的慘叫聲,他立即衝上去,一拳頭打在男同學的鼻子上,那個同學被他打得鼻血四濺,哭泣著跑回家了。
自那以後,隻要有人欺負她,他就會和對方拚命,同學們都怕他,他為了林子紅會不顧一切地痛打對方,他成了她的保護神。
慢慢長大以後,他們朦朦朧朧懂得了男女之情,她漸漸和他拉開距離,但是,兩天沒看見他,她就覺得少了什麼,那種想見又不敢見的心思每個少年都經曆過。
高考時,他們雙雙落榜,不到百分之五的升學率,令許多人被擋在大學圍牆外,但他很樂觀,安慰她說在大學外廣闊的沃野上,一樣可以播種希望!
夏夜,月光如水,涼風習習,稻香陣陣,繁星般的螢火蟲在河麵上悠然飛舞,他和她坐在河堤上,這是他和她的第一次真正的約會,在學校時,他們怕耽誤學習,從來不敢向對方提出來,雖然彼此間早已心有靈犀。
那晚他主動約她,她感覺他有什麼話要對她說,早早吃過晚飯,假裝在田野裏散步,一直到夜幕下垂,她才敢悄悄走近他,坐在他身邊,雖然相隔一尺之遙,他聞到從她身上散發出濃鬱的體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