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盡管張學良將軍在丟失東北的問題上負有相當的責任,但是,知恥而後勇,仍不愧為一名不失民族氣節的愛國將領。

外篇(八) 老帥少帥

——張學良父子二三事

日前回國見到老薩的一個長輩,他是北師大曆史係教授,曾作過張學良父子的研究,為此我把在日本收集到的皇姑屯事變珍貴照片二十餘張送給他。他很喜歡,說研究張作霖的時候,曾經采訪過一個張學良的衛士,叫作鄭景山。鄭是東北講武堂學生,遼寧朝陽人。張學良有一個騎兵衛隊(郭鬆齡事變以後擴編為一個營),他一直在其中,西安事變後鄭因為不滿東北軍上層妥協接受南京條件,辭官回家務農。他口中的張學良父子,頗有些特別的味道。

(一)我不怕日本子

鄭景山說,張作霖和張學良性格不太一樣,他雖然看來北人南相,但性格剛烈果斷,特別是和日本的關係上,有一次張作霖父子的對話頗能反映這一點。

那是北伐戰爭時期,張學良從前線回來,因為戰況不利,勸張作霖不要繼續和南方打仗,老將(當時張學良背後叫張作霖“老將”)不聽。張學良說日本人盼著我們打,不要我們向前打,日本人抄了我們的後路,我們打不過日本人,要吃苦頭的。

張作霖大怒,拍桌子叫道:我有三十萬東北軍,我才不怕日本子!他撐死了在南滿有一萬三千人,要想收拾他我讓臧式毅把遼寧各縣的縣長公安局長召集起來開個會,三天把他的鐵路扒了。東北軍先打重鎮大連旅順,他一萬三千人怎麼跟我打?我怕什麼日本子?

當時,張氏父子說話,張學良的幾個衛士,東北軍的將領邢士廉都隨侍在旁。這段話是我看到這位長輩記錄在筆記上的,不敢說字字都對,但基本是原始材料了。

從這段話看,張作霖父子,對於日本在東北的實力,都是有警覺的,但是老帥打江山幾十年,雖不讀書卻有經驗,盛怒之下,瞬間判斷雙方力量對比依然相當準確,幾條措施也頗有可行之處,方針更明確鮮明。相比之下,看“九一八”少帥的對應,則顯得不知己亦不知彼,心中無數,看來在閱曆方麵,確不如乃父遠矣。

(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西安事變之前,張學良在西安相當活躍,這時他的警衛騎兵隊已經擴編為騎兵營。因為這些人都是軍事人才,他出國期間這些人有的被東北軍其他將領拉走,頗有流散。鄭景山始終在營中不走,張學良對他頗為讚賞。

張學良平時說話並不粗俗,但也不是知識分子腔調,有點兒像老北京的旗人子弟。隻是西安事變前張說話頗有些異常。有一天,鄭景山從早上陪他出去,見從北京來的教授,好像其中有顧頡剛,張入客廳後和教授們攀談甚歡,話語激進,居然滿口都是馬克思主義,大談社會主義革命,而且說得頭頭是道,並表示日內東北軍就要和日軍決一死戰。幾位教授本來是來勸說張進步抗日的,這時反而勸他不要著急,注意集中力量,謀定而後動。有位教授說:“我們要勝利的英雄張副司令,不要失敗的英雄張副司令。”

這樣到下午,張又見幾個法國客人,一邊放留聲機,一邊在沙發上用英語和這些人交談。張的英語水平不錯,可以直接和外國人交談,不需要翻譯。張學良通外語,能開飛機,馬術出色,這就不是今天一些公子哥能比得了。到了晚上,張送走外國人,和軍官訓練團的一些高級將領談話吃飯,席間又滿口東北土話,一副老帥的粗獷形象。後來鄭景山才知道,這些都是老帥時代的一些部隊主官,張學良正在重整東北軍,提拔少壯軍官,這些老人漸漸失勢,都有怨言。而張學良基本能夠籠絡住他們,直到西安事變以後張離開東北軍,新舊將領之間的矛盾才激化起來,發生了“二二”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