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之殤03(2 / 3)

可是現在,她卻是活生生的。眸珠烏黑晶瑩,流轉生輝。膚色晶瑩如玉,嬌嫩如玫瑰花蕾。

杜潤秋發出了一聲驚呼,本能地想鬆開她的手。但這個少女卻一把反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柔軟而纖細,但卻像一把鐵鉗,竟讓杜潤秋掙脫不了。

“別走……”

那少女的聲音很動人,細細的,柔柔的,十分嬌媚。不過,就算杜潤秋一向標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時候也嚇得實在不輕,他用力一甩,總算把那少女緊抓著他的手甩開了,返身就往來的路跑。

其實也並沒有路。隻是一片黑暗。什麼都沒有的黑暗。

杜潤秋大叫一聲,突然地,他看到了光亮,刺目的光亮。當他的眼睛適應了這種光線之後,他的身體也馬上有了感覺——冷。入骨的冷。

“秋哥,秋哥,你沒事吧?”杜潤秋聽到了曉霜的聲音,先是很遙遠,很模糊,然後變得近而清晰。他眨了好幾下眼睛,曉霜焦急的臉,終於慢慢地在他麵前清晰地出現了。她正握著杜潤秋的手亂搖,嘴裏還在嚷著:“秋哥,你醒醒啊,你別嚇我啊!”

“好冷……”杜潤秋首先咕噥出來的兩個字就是這樣。隨即,一床厚厚的毛毯搭在了他的身上。杜潤秋馬上用他那凍僵了的手臂抓住毛毯,把自己裹緊,但他仍然上下牙齒打架,格格作響。

他已經發現自己渾身都濕透了。

“你瘋了嗎!怎麼一個勁地往泉水裏衝!”屈淵埋怨著,“你知不知道這時候的水有多冷?都結冰了啊!你真是瘋了,得了肺炎也是活該!”

杜潤秋對他的斥責充耳不聞。他看著丹朱,努力地張開嘴,艱難地說:“丹朱,我看到杜欣了。她就在泉水裏……我……我是去追她的……”

“杜欣?”丹朱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你看到杜欣了?”

“對……我去追她……”杜潤秋回憶著,“然後,我就像是被漩渦吸進去了一樣……一片黑暗……一點光都沒有……我看到了曉霜……可是,曉霜回過頭來的時候,她……她變成了那個……那個死去的女人……死在月牙泉裏的女人……”

丹朱深深地注視著他。她的眼睛裏,有股難以言說的表情,可以形容為“喜悅”。“秋哥,你的八字果然是不一般。你果然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我能……看到……什麼?……”杜潤秋的牙齒還在打架,說話仍然不利索。

丹朱微微一笑。“就是你剛才看到的啊。你不會真認為杜欣還活著吧?”

杜潤秋瞪著她,忽然,他竭盡全力地狂叫了起來:“你們說杜欣已經輪回往生了,那我剛才看到的是什麼?鬼嗎?你們究竟還隱瞞了我多少?!”

喊完這幾句話,杜潤秋頭一歪,也暈了過去。

他悠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醫院。醫院的一片白,和特有的“醫院味兒”,是絕對不會認錯的。杜潤秋一動,就發現自己正在輸液,他歎了口氣,喃喃地說:“有這麼誇張?我真肺炎了?”

曉霜正趴在床沿睡覺。杜潤秋也不忍心去叫醒她,左右看了看,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掀起來,想披在她身上。

他這一動,曉霜就醒了。她抬起頭,看到杜潤秋在幫她蓋被子,臉上掠過一絲十分柔和的表情。

“秋哥,你別動,你還在輸液呢。”

杜潤秋又歎了一口氣。“我沒事,輸什麼液?當我是病號啊?”

曉霜伸了伸舌頭。“誰叫你不顧一切地往結冰的泉水裏衝啊?還在裏麵遊泳?”

杜潤秋瞪圓了眼睛。“什麼?我在裏麵遊泳?”

“是啊!”曉霜一本正經地說,“那泉水其實挺深的,我們就看到你走到了月牙泉最深的地方,然後開始在裏麵像隻瞎了眼的鴨子一樣亂遊!屈淵水性很差,不敢下去,我和丹朱都怕冷!結果,你自己反而朝岸上遊過來了,我們就七手八腳把你拖上來啦!”

杜潤秋想象了一下當時的情景,自己也覺得好笑。“真有這麼誇張嗎?哈,哈,其實我是在跑呢,一直往前跑!最後……對了,最後我是在往回跑!”

曉霜看著他。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變得沉重起來。“秋哥,你看見了那個死在月牙泉裏的女人,是嗎?”

“……是啊。”杜潤秋喃喃地說,“我總覺得……我不是第一次見到她了……她究竟是誰呢?她……她在叫我,她抓住我不鬆手,她……叫我別走,就像是在哀求我似的……她認識我?……可是,我真不記得我見過她了……可是……我最開始見到的,是杜欣啊……”

“……秋哥,你見到的,隻是你所想的。”曉霜輕聲地說,“你一直想著杜欣,所以,在月牙泉,你看到了她。那是個陰陽交彙的地方,會發生很多不可思議的現象。杜欣是真的已經不存在了,她死了。放不下的,隻是你自己的心……”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裏有種濃濃的苦澀的味道。杜潤秋呆呆地看著她,忽然覺得心裏有些莫名的愧疚。他正想開口說話,隻聽病房的門一響,屈淵領著兩個人走了進來。

這是一對中年男女,穿著都很樸素,滿臉風霜,看起來相當蒼老。但兩個人的氣質都很好,滿身的書卷氣,杜潤秋看了一眼就能確定這兩個人一定是搞什麼科研項目的學者。

果然,屈淵介紹道:“這是馮教授——這位是李研究員,他們兩位目前的課題就是月牙泉的奇特現象。”

“我是馮至善。”那男人伸出手,跟杜潤秋握了握。他又說,“這是李悅,我的妻子。”

杜潤秋笑。“原來是夫妻檔。”

馮至善和李悅都微笑。屈淵說:“他們有些問題想問你。”

杜潤秋笑著說:“不會是想追究我踩進月牙泉裏的事吧?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要罰款嗎?”

“要罰款那也是景區的事,我們隻是研究員。”馮至善微笑著說,“小杜,你今天是為什麼要衝進月牙泉裏呢?那可是零度以下的溫度啊!”

杜潤秋一時間還真不知道如何回答。難道告訴這兩位研究員,他見到一個已經死去的女人了?他望了一眼屈淵,屈淵正在一個勁地給他使眼色,隻可惜杜潤秋實在不知道他這眼色代表的是什麼含義。

“哈,哈,哈,其實,是我眼花了,產生了幻覺,以為水裏有人呢,而且是我認識的人。所以,哈,哈,我就跑進去了……估計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吧!”

屈淵一副要昏倒的模樣,杜潤秋這才明白屈淵的眼色是要自己胡亂說個謊糊弄過去,但為時已晚了。

李悅和馮至善卻完全不覺得他的話有什麼問題。馮至善十分認真地問:“那你跑進水裏後,看到什麼了?”

這次杜潤秋知道說謊了,連忙說:“哎呀,我都不記得了,我這人挺怕水的,雖然會遊,但還是怕。於是我就在裏麵亂遊啊,狗刨啊,最後不知怎麼的居然還遊到了岸邊上。唉唉,這三個人也真是,沒一個下來救我的,萬一我淹死在這彎小小的泉水裏,那可真是冤啊!”

他看到屈淵很滿意地在衝他眨眼睛,看樣子屈淵覺得他的謊說得很完美。隻聽馮至善慢吞吞地說道:“小小的泉水?嗬嗬,小杜,那你可就錯了。別看這是一彎小小的泉水,那死在裏麵的人,可為數不少啊!”

杜潤秋大吃一驚。他狠狠地瞪了屈淵一眼,意思是你居然沒告訴我這些?屈淵回瞪了他一眼,杜潤秋暫且不忙跟他計較,連忙問道:“難道月牙泉裏麵,死了很多人?”

“每年都要死人。”馮至善搖頭說道,“死的都是些怎麼也確認不了身份的人,也沒有人來認領,當然也破不了案,每次都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