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之殤10(2 / 3)

杜潤秋失望地歎息了一聲。“也就是說,不行嘍?”

曉霜望著他。“秋哥,你就別做白日夢了!楓公主已經火化了,你還在這裏胡思亂想!”

他們麵前,已經吃得杯盤狼藉。杜潤秋去拿腳邊的啤酒瓶子,搖來搖去,每一個都空了。他失望地哼了一聲,正準備叫老板再來幾瓶啤酒來,抬頭一看,老板都不知道溜哪去了。屈淵看了看時間,說:“算了,都淩晨四點過了,我也喝得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杜潤秋正要說話,他一抬頭,看到淩晨街道上彌漫的白色的霧氣裏,隱隱約約地出現了一群人影。

他以為自己喝多了酒,眼花了。再眨了兩下眼睛,確實不是他眼花,而是在淩晨的乳白色濃霧裏,真的有大約十多個人正在向他們坐的那個小小的夜啤酒攤子移動。

“鬼……鬼來了?”杜潤秋舌頭都有點直了,不過倒不是怕的,是喝酒喝的。屈淵坐直了,死死地盯著對麵緩緩移動而來的人群。他的聲音低而重滯。

“不……不是鬼,是人。”

那群人終於穿破了重重的濃霧,清晰地現身在了他們麵前。對麵前的這群人,杜潤秋一一掃過去都覺得有些眼熟,但確實一個也不認得。可是,屈淵卻分明認得眼前的這些人,他的臉色灰暗而沉重。他嘴角的笑,十分苦澀。

“我真的從來沒想過,這個小地方居然……水這麼深。”

他側過頭望著杜潤秋,笑著說:“你不記得他們了?你見過的啊。就在那天,我們去墓地的時候。”

杜潤秋想起來了。他是見過。就在那天,他們跟屈淵一起去他同事的葬禮的時候。他在那裏見識到了一望無際的墳地。他的注意力都被那些墳墓吸引住了,對在場的人幾乎沒有正眼去看。

這群人都是當時在墓地上的人。

在黑夜和白霧的籠罩下,每個人的臉都是白中泛青,幾乎像是鬼魂的臉。他們手裏都拎著東西——鐵鍬,鋤頭,棍棒,黑沉沉的閃著烏油油的光。

屈淵相當沉得住氣。他隻是笑了一笑,拿起了桌子上空了的啤酒杯,說道:“你們來得太晚了一點,酒已經喝光了。”

為首的是個就是那個身材十分壯碩、臉色黝黑的叫“老阮”的男人。他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就像是破鑼一樣。“我們不是來喝酒的。”

屈淵“哦”了一聲。“老阮,那你是來幹什麼的?”

老阮晃了晃手裏沉重的鐵鍬。“來殺你的。”

其實在他們像霧裏幽靈一樣浮現的那一刻,杜潤秋就已經明白了這群人不懷好意。但是,他真的想不通,他們究竟是哪裏得罪了這些人?

但是,屈淵似乎是明白的。屈淵有點遺憾地看著見了底的酒杯,慢吞吞地說道:“就算要殺我們,也得告訴我們原因,是不是?”

“都怪你!”為首的老阮用鐵鍬在地上狠狠地一錘,大聲地說,“之前那麼多任的警察局長,從來都對月牙泉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發現了屍體就馬上送到火葬場焚化。隻有你,你來了,卻要對這件事追根究底!你不僅不把月牙泉裏的浮屍馬上火化,你居然變本加厲,還要去驗屍!”

屈淵十分鎮靜地說道:“這是我的職責。以前的警察局長,他們不盡職,是他們的事,但我必須要盡我的職責。”

“所以你該死!”老阮惡狠狠地叫道,一臉猙獰。他本來就長得很醜,這時臉都扭曲了,看起來更是駭人。“如果不是你,尤波和胡鬆怎麼會死得那麼慘?!”

屈淵震了一震。“你說什麼?”

“你們這些外來的人,當然不會知道我們這裏流傳了上千年的傳說。”老阮麵色發青,咬牙切齒地說,“這裏在很久以前,是鬼帝土伯的幽都,他的後人就是照王。這個人,生性暴烈,殺人如麻,他所殺的人流出來的血可以把月牙泉全部染紅!我們都遠遠地避開月牙泉,不僅這樣,我們每年還要給他燒香,讓他不要再來害我們!可是,你,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隻知道要破案,破案?你對付得了這種厲鬼嗎?”

屈淵一言不發。此時此刻,杜潤秋才總算是明白了鬼帝土伯這種上古傳說跟月牙泉的聯係了。

屈淵來這裏之後,也跟他的數位前任一樣,看到了月牙泉裏的浮屍。月牙泉的浮屍什麼時候會出現,沒有定數(杜潤秋認為曉霜和丹朱肯定知道,她們一定有什麼法子可以推算出來),很可能是跟環境的惡化有關。屈淵跟他的前任不同,他的前任們都對這裏的情況知之甚詳,屈淵卻是個外來人,而且又是個一根筋通到底的固執脾氣。

他不肯聽別人的勸告將屍體立即火化。他把照王的屍體放在警局停屍間裏,這就是給自己埋下了一個隱患。

而更要命的是,杜潤秋他們來後,發現了楓公主的屍身,屈淵這一次居然變本加厲地要對楓公主驗屍。什麼叫驗屍?驗屍就是要解剖。這一來,照王就算變成了鬼,也受不了了,他襲擊了兩位負責驗屍的法醫,並帶走了楓公主。挖眼割舌剖心,很可能就是從前他們祭祀的某種儀式,在現代人眼裏看來是尤其殘酷和不可思議的。

不久之後,杜潤秋他們就在墳場裏發現了照王,和照王帶走的楓公主。

“尤波和胡鬆都是我們同族的人,就是你,就是你逼他們去驗屍,害得他們死得這麼淒慘!”老阮的胡子都豎了起來,大嚷大叫,滿臉都是恨意。

“別裝得這麼義憤填膺,”丹朱滿臉輕蔑地說,“那他們墳上繞了一圈的鐵鏈是什麼東西?你們還不就是怕他們被照王殺死,怕他們出現屍變,危及你們自身,又不敢做潑黑狗血這麼陰損的事,心裏就算想也不敢,怕損陰德!哼,所以用鐵鎖鏈把他們的墳圍了整整一圈,就怕他們的鬼魂出來呢!”

“你是誰?”老阮瞪著丹朱,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掉出來了。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本來一張黑臉都變成了青白色,丹朱看樣子是真戳到了他的痛處。

“跟他們廢話這麼多做什麼!”老阮身後,有個人開了口。“把他們殺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殺了他們,一切就完了!”

杜潤秋隻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似乎在什麼時候聽到過。但是這個人一直藏在陰影和白霧裏,杜潤秋看不到他的臉。杜潤秋看到一直很鎮定的屈淵,臉色突然就變了,然後伸手去摸腰上的槍。

“局長,您就別摸了,您槍裏的子彈,在局裏的時候已經被我卸掉了。”阮南笑嘻嘻的黝黑的臉,在霧氣裏浮現了出來。他的臉在霧裏,也顯得青中泛白,乍一看,也像是個鬼。“您當時也是太心不在焉了,是不是急著出來喝慶功酒呢?您天天配槍,居然連槍裏沒了子彈都沒感覺出來?”

屈淵笑了一下,他又沉住了氣,不慌不忙地說道:“你說對了,我當了十幾年警察,天天配槍,我怎麼可能連槍裏沒了子彈都不知道?”

阮南呆了呆。他的臉色明顯地變了。屈淵的笑意更濃了。“如果不是想把你們引誘出來,我怎麼會在當時裝什麼都不知道?老實說,從老聶死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是局裏有內奸了。杜潤秋說得一點都沒錯,隻要是有外人來,大軍就會衝上去。它可是隻受過嚴格訓練的警犬啊,怎麼可能放外人進來?所以,老聶一定是我們局裏的自己人殺的,而且就是住在那幢宿舍樓裏的人。”

杜潤秋在心裏暗暗喝彩。他跟屈淵坐得最近,剛才屈淵摸槍時的表情,他看得一清二楚。屈淵的槍裏,是肯定沒子彈的,難為他還裝得這麼像,真把對方給唬住了。

阮南神色陰晴不定。“就算是這樣,局裏那麼多人,住宿舍的也那麼多,你憑什麼認定是我殺的老聶?”

“第一,你當時請假了,沒有上班。你在哪裏,都是你自己說的,沒人給你作證。光憑你那天跟我請假不去上班這一點,就足以讓我懷疑你了。”屈淵說,“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老聶畫在紙上的東西。我怎麼看,都看不出來那是個什麼。其實,那本來就不是個什麼,什麼都不是!想想看,凶手能從容地進來殺人,老聶又是馬上致死的,凶手當然也能從從容容地把老聶留下的任何有關凶手身份的痕跡消除,又怎麼會留下那頁紙?所以,那紙就是故布疑陣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