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還差一刀
太陽終於升起來了,紅紅的染紅了半個天。杜潤秋跟丹朱並肩坐在一起,看著石塔裏竄上半空的白煙,模糊了視線。杜潤秋嘴裏還在嚼著一個果凍,他帶了一堆出來,兩個人就拿這個當早飯。
“你有些變了,秋哥。”丹朱凝視著杜潤秋,輕聲地說,“這次見到你,你好像不那麼愛笑了,好像心事重重似的。出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杜潤秋勉強地笑了笑。“丹朱,給我講一點關於大紅祭的事吧。”
丹朱伸手在地上亂畫著。她的長發披垂在臉頰旁邊,臉上完全沒化妝,在這早晨顯得出奇的清麗,像是顆晶瑩的露珠。“你是知道的,大紅祭就是祭祀中最高等級的一種。不殺死一個活人,就不能算大紅祭。這種事在現代的文明社會裏,自然是不被允許的,可是,凡是研究宗教的專家,無論如何都是想看一看的。所以,你看,唐清源來了,穀雨來了,你的朋友康源也來了。”
杜潤秋說:“你也來了。”
“我來,是我並不害怕。這裏沒有東西能夠傷害到我。”丹朱淡淡地說,“但是他們就不同了,你已經看到了,唐清源死了,死得非常之慘。有些東西,太原始,太強烈,不要說進入那個領域了,就連觸碰都最好不要觸碰。否則,可能會遭到滅頂之災哦。”
杜潤秋咀嚼著她的話。忽然,他若有所悟,盯著丹朱問道:“曉霜不來,是不是因為這裏有什麼會傷害到她?”
丹朱一笑,說:“秋哥,你想得太多了。我說過了,曉霜最近有事。”她停了一停,又說,“你問我大紅祭的具體儀式,我當然也不清楚。不過,有一點我相當確定,在這個儀式過程中,會出現一件他們最重視的東西,就是寄魂物。寄魂之物上附著的靈魂,就是他們一族的靈魂所在,他們對著寄魂物奉上血淋淋的祭品,並對其祈禱,求其降福。等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會知道這寄魂物是什麼了。”
“知道了又怎麼樣呢?”杜潤秋問,“你會像以前一樣,收掉那個靈魂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把握。”丹朱搖搖頭,“我完全感覺不到這裏有很強大的靈魂存在,一點都感覺不到。但是,它肯定是存在的,必然存在。如果這樣的話,這個靈魂就異乎尋常地強大,甚至能完全掩蓋它的靈氣。我有點擔心,我會對付不了它呢。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她輕微地笑了一下,“以前碰到的那些,不管是冤鬼還是什麼,我還從來沒有當回事的。”
聽她這麼一說,杜潤秋也不由自主地擔心起來了。“這這這……丹朱,你別開玩笑!如果那個什麼靈魂真比你更強,那會不會……把我們這些人都殺了?”
“不是沒有可能啊。”丹朱居然一本正經地回答,讓杜潤秋幾乎要抓狂了,“肯定,至少還會死一個人的,這個幾乎是一定的。”
杜潤秋瞪著她。“誰會死?”
“誰會死我不知道,但一定會再死一個人。”丹朱說得很輕描淡寫。她看杜潤秋大惑不解的樣子,輕輕一笑,提高了聲音念道,“‘格薩爾用那把威鎮三界的白把水晶刀,第一刀先割下白帳王的腿肚子,把它塞進白帳王的嘴裏,使他叫不出聲音來;第二刀才砍下白帳王的頭顱,命人將其懸掛在原先曾被白帳王懸掛賈查霞尕爾頭顱的地方;第三刀挖出白帳王的心肝,把心用來祭祀嶺國的眾山神,把肝拿來祭祀嶺部落戰死的諸英雄。’”
她看到杜潤秋瞠目結舌的樣子,解釋道:“在《霍嶺大戰》裏麵,這個霍爾族的白帳王是格薩爾王的敵人,格薩爾抓住了他之後,就把他作為大紅祭裏的人牲,殺來獻祭。這幾乎是唯一詳細記載大紅祭過程的文獻了,別的都隻是一筆帶過。”
杜潤秋苦笑了一下。“這麼說,已經有兩刀了,還差一刀?”
“是啊,下一個被殺的人,一定就會是心肝被挖出來的。”丹朱平靜地說道,“這一點,穀雨,康源,辛淩淩,他們都知道。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下一個會被殺的人是誰?”
“還有一點。”杜潤秋說,他的兩眼發光,“也許我們可以試著去尋找一樣東西。”
丹朱揚起了眉。“什麼?”
杜潤秋說:“凶器。”
丹朱相當讚賞地望著他。“秋哥,你真聰明。是啊,傳說中的白把水晶刀。這把刀,如今一定還在凶手的手裏,因為凶手還要用它來犯下第三樁罪行。而且,我的推測沒錯的話,在第三具屍體的旁邊,我們一定會發現這所謂的水晶刀。”
杜潤秋喃喃地說:“這也就是所謂的比擬殺人了。”他笑了起來,“比擬殺人,那不是金田一的案件最喜歡用的一招啊?”
“是啊。”丹朱若有所思地說,“而且,比擬殺人往往都是為了掩蓋某個事實。這個凶手,他是想掩蓋什麼呢?”她掰著指頭,“動機?時機?……”
杜潤秋突然說:“難道我們就沒有辦法阻止凶手下一次殺人嗎?”
丹朱歎了一口氣。她用一種實事求是的語氣說道:“秋哥,不要說我們這種業餘的,就算是福爾摩斯也不行的。凶手在暗處,他勢在必得。我們在明處,我們根本連他的動機都不知道,我們更不知道他接下來的目標是誰。我們——防無可防。”她詭異地笑了一下,“比如,你現在背對著我,我朝你腦後敲一下,你到死都不知道為什麼吧?”
紅霞滿天,陽光燦爛,杜潤秋聽得卻滿身發涼。丹朱又歎了一口氣,說:“或者,剛才我給你吃的那個果凍,裏麵就有毒藥,你現在可能就會毒發身亡了哦,秋哥。”
杜潤秋喉嚨裏“咕”地一聲,一瞬間真有把剛才吃下去的果凍吐出來的衝動。丹朱看著他的表情,格格格地笑了起來,說道:“別這樣啦,秋哥,沒毒的,放心好了。我們一起吃的,怎麼會有毒?我開玩笑的,你別這麼緊張!”
“……這玩笑也能開的嗎?”杜潤秋放鬆了下來,悶悶地說。“你真的快嚇死我了。”
“你不是最愛開玩笑的嗎?”丹朱仍然在笑,“真是的,秋哥,你的幽默感呢?怎麼一點都不見了?”
“我還能有什麼幽默感啊。”杜潤秋滿臉苦澀地說。他又問,“他們的大紅祭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啊?”
“快了,快了,就是明天晚上。”丹朱安慰他說,“明天晚上是個滿月,也就是他們祭祀的時候。”
杜潤秋喃喃地說:“明天晚上?天哪,我還要在這裏吃好幾頓清水煮筍?我這嘴都要淡出鳥來了。”
丹朱繼續安慰他:“沒關係,我帶了些罐頭,有魚也有牛肉,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康源好像比較喜歡吃素,苦了你了,我今天晚上幫你弄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