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有十七八年了吧?算起來比貧尼的資格都老呢!當年來到本庵的時候,它才剛剛斷奶,如今卻是個垂暮老人了。”慧清看著那黃狗感慨道——從狗的壽命來看,它的確已是老人。
我又問:“師太在這裏多少年了?”
“我是十五年前出家的。”說話間我們已進了偏房,這裏看起來是個會客室,擺著兩張木椅和一方簡陋的茶幾。慧清指著椅子招呼道:“施主請坐,我去沏杯茶來。”
我忙搖手說:“不用不用,我說幾句話就走,不多叨擾。”
慧清點點頭:“既然這樣,那我就不獻醜了——敝庵寒微,也沒有什麼好茶。”
我們各自落座,我又寒暄著說:“這裏香火還興旺吧?”
“小地方,又是山高路險的,平時少有人來。我三五日的下山一趟,在山下鎮子裏化化緣,勉強能維持佛祖的供奉。”慧清這番答完,話鋒一轉問道,“施主此行所為何事?”
我“嗯”地一聲,切入正題:“既然師太十五年前就出家了,那應該知道這座尼姑庵裏曾經住過一個小女孩?”
慧清立刻回道:“施主說的是楚雲吧?她是我師父明辛師太收養的棄嬰,曾在本庵生活多年。後來尊師仙逝,這孩子便回到了自己的本家。她的本家就在山對麵的峰安鎮。聽說前兩年她入嫁峰安的淩府,那是當地響當當的大戶。”
我點頭道:“我們正是從峰安而來。”
“哦?”慧清顯得有些意外,隨即她又問道,“那孩子現在過得可好?”
“這個……”我沉吟了一會,說:“她得了奇怪的病,我這次來就是想找找她的病根。”
慧清顯出關切的神色:“什麼病?”
“這病叫做‘精神分裂症’,具體說來,就是她經常會覺得自己是另外一個人……”
我剛剛說到這裏,慧清便打斷我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對,而且你今天算來對了——我知道她這病的病根在哪兒。”
“是嗎?”我忙湊過身去,“煩請師太指點。”
慧清道:“那孩子是被拍洋片的攝了魂兒。”
這拍洋片是老年間人們對照相的俗稱,以前人們迷信,的確有照相會攝魂這樣的說法。不過楚雲的怪病怎麼又和照相扯上了關係?我帶著困惑追問:“拍洋片的?這是怎麼回事?”
慧清便回憶著說道:“有一年快過春節的當兒,我師父帶著小楚雲去縣城裏趕集。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竟然在縣城裏給楚雲拍了張洋片帶回來。這小孩的魂魄本來就弱,哪能拍洋片呢?小楚雲從那之後就慢慢地失了魂兒,她先是一整天一整天地捧著那洋片看,後來有天便像你說的那樣:她覺得自己是另外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