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們是什麼人?”
好半天,那個正在過磅的中年人才問道。克朗索尼和金翻譯來得太突然,他一定摸不著頭腦。金翻譯連忙走過去,道:“那位是意大利朋友,國際友人,他想看看這兒,你們忙你們的吧。”
“國際友人?”中年人咂摸著這個詞,忽然露出笑意:“是不是和白求恩一樣?”
“對,對,就和白求恩一樣。”金翻譯鬆了口氣。還好這個人老三篇讀得熟,倒省了不少口舌。
中年人點點頭道:“看吧看吧,反正也沒東西。”他看了一眼克朗索尼,又小聲道:“意大利在哪裏?是不是也在加拿大?”
“差不多,隔著幾裏地。”
“明白了。就跟這兒和北京似的。嘿嘿,我常聽收音機的,我們的朋友,遍天下麼。”中年人又點點頭,忽道:“他在做什麼呢?”
金翻譯扭過頭,卻見克朗索尼正一瘸一拐地走著,但顯然不是因為腳扭傷了,他臉上一臉的正經,每一個步子都踩得很小心,倒像一種樣子不好看的舞蹈。金翻譯也愣住了,嚅嚅道:“大概,是在跳舞吧。”
“是禹步。”
那個記賬的眼鏡忽然說了一句。金翻譯一怔,中年人倒是恍然大悟,道:“對了,三眼子,我小時候見過你師父做法事,他也這樣走過。”
這個三眼子想必是個還俗的道士吧。現在紅衛兵鬧得不凶了,金翻譯還記得,前些年大破四舊時,那些和尚老道全被紅衛兵勒令還俗。他越發驚奇,心中的疑慮也更深了。
這個克朗索尼到底是什麼人?
在倉庫裏走了一圈,克朗索尼似是意猶未盡,在大門口拍了好幾張照。這副架勢,總讓金翻譯想起以前在電影裏看到過的美國特務。如果不是知道這兒不是什麼人防工程要地,也沒有兵工廠,他恐怕馬上就要去彙報了。
他似乎對這兒很熟,難道以前來過?可是克朗索尼年紀不過三十多歲,不算太大,如果他曾來過龍虎山,又該是什麼時候?
“金,山上,是不是有一個叫‘煙--發--官’的地方?”
金翻譯道:“什麼?”他實在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來時看過一點資料,似乎也沒有這個地名。
“‘煙--發--官’,”克朗索尼見金翻譯聽不懂,也有些著急,伸手比劃著。
“‘煙發官’?我也不知道。”金翻譯搖了搖頭,實在不明白克朗索尼到底在說些什麼。這個名字聞所未聞,也不知道這意大利人哪裏聽來了。他回到倉庫裏,向那中年人道:“同誌,你聽說過‘煙發官’這麼個地方麼?”
那中年人還沒回答,邊上的會計忽然大聲道:“同誌,這位外國朋友是不是說的演法觀?”
這幾個字克朗索尼也聽懂了,他興奮起來,叫道:“對,對,煙--發--官!”
中年人抬起頭來,道:“有個演法觀麼?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天師廟。”那會計抓了抓頭皮,“這名字知道的人很少的,我也是以前聽師父說過一次。”
“天師廟啊,那我知道。”他走出門外,指著上山的路道:“從這兒上山走一段就看見了。不過現在已經塌得差不多,也沒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