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回廊上,聽著這些亂七八糟的猜測,劉罕達心中卻如同一團亂絮,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滋味。
五顯靈官廟還是數十年前聽從宗朗的建議布置,當時宗朗說城西有龍虎氣,在此地建墳,日後可登九五之尊。劉家是色目人,對這些風水堪輿卻是信之不疑,這幾十年來劉家也蒸蒸日上,日見權勢高漲,而西山祖墳以五顯靈官廟掩人耳目,倒是蛇類多了數百倍。蛇有龍相,想必是龍脈滋養而成,他越發相信宗朗的話。隻是今晚屢有異相,他心中不安也越來越深。
胡管家突然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小聲道:“老爺。”
劉罕達瞪了他一眼,道:“什麼事?”
“宗長老那兒好像出事了!”
劉罕達又是一驚。他這時才發現讓宗朗僻處的那個小院子裏此裏籠罩著一股綠光。宗朗房裏有有一支蠟燭,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這麼亮法。他沉吟了一下,道:“你安撫住下人,我去看看。”
禪杖上的銅環忽然像夏日的蟬聲一般響成一片。宗真身形一閃,卻見一條血紅的肉條直掃過來,掃得地上草木倒伏,土石亂飛,禪杖也被一下卷住,猛地拖了回去,宗真正待衝上前去,哪裏還來不及。方才他借禪杖示警,總算逃過一劫,此時身邊沒了禪杖,登時大感茫然。
無心突然又從白煙中鑽了出來,道:“大師,那是什麼?”
宗真盯著眼著白茫茫的一片,低聲道:“是舌頭。”
舌頭!無心嚇了一大跳。在坑裏,雖然知道這蛇極大,但總沒有大印象,此時被蛇舌一掃,他才真正覺察到那條蛇的巨大了。他道:“大師,該怎麼辦?”
蛇舌已經掃過來,那這條巨蛇定已突破禁咒。宗真隻覺心底一寒,這八十多年來已忘得幹幹淨的種種驚懼喜怒同時湧上心頭。他搖了搖頭道:“走吧,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無心一怔,忙道:“好!”轉身便向後逃去。他本就害怕,此見見那巨蛇的舌頭居然這般大法,那一口吞下兩個人也不在話下。若不趁早逃掉,被這大蛇當一頓點心吃了,那可實在劃不來。此時四周什麼都看不見,但前後左右總還分得清。宗真淡淡一笑,隻覺這張許多年不曾有表情的臉笑起來也有些僵硬,他待無心一走,反而踏上一步,喝道:“宗朗,福禍由宗真一人擔當,你來吧。”
他的聲音有如雷聲隆隆,無心本在奪路而逃,聽得這聲音猛然站住。他沒料到宗真到了此時仍在向宗朗挑戰,那定是要與宗朗同歸於盡了。他一向隻以賺錢為重,起先來五顯靈官廟實是為了找找廟裏上供的奇珍異寶,順便再把為害一方的妖物除去,但見無念、宗真這等舍身取義之舉,實是讓他大為震驚。
半空中異光一閃,白煙分處,一個蛇頭從空中落下。無心嚇得腿一軟,那蛇頭卻像沒見到他,掠過他身邊,無聲無息地向宗真那裏衝去。那條巨蛇衝得極快,白煙一路分開。宗真正站在坑邊看著下麵,他隻道這巨蛇還在坑裏,根本沒防備蛇頭竟會從身後攻來,依然不曾察覺。無心大驚失色,雙足一蹬,長劍出鞘,已跳上了蛇頭,叫道:“受死吧!”
長劍向蛇頭頂門刺了下去。這把劍吹毛立斷,哪知一碰到蛇頭上的鱗片,這柄利劍竟然斷成了兩截,劍尖根本刺不進去。隻是巨蛇被無心這一刺也猛地驚起。宗真卻被這一陣風聲驚起,轉過身來,手起一掌,正拍在蛇頭嘴上。
這一掌比無心的一劍可厲害多了,巨蛇負痛之下,整個身體直衝而上,一條五色斑斕的蛇身如一道長虹,直掛在天地之間。無心隻覺耳邊風聲如刀,已不知衝起了有多高,他緊緊抓住蛇頭上的短角,人掛在蛇頭之上,肚裏不住叫苦。
這蛇刀劍不能入,大出他意料之外。此時他的人已被蛇帶到半空中,足有十餘丈高,那條蛇還在不斷向上衝去,他口鼻間都有血流出來,知道隻消一鬆手,便會直墜下去。正在惶急之時,卻聽得耳邊一陣梵唱:
應棄臭穢欲,弊惡魔之境。
由此為地獄,亦為惡趣因。
於他勿嫉妒,為親名利故。
慈目視眾生,得大威妙色。
眾生所諍訟,積聚為根本……
這聲音柔和之極,聲聲入耳,無心腦中一亮,像是身上又有了力量,一躍而起,兩腳搭在蛇角上,從懷裏模出了一個小元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