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30平米的書齋和4000多冊藏書長年與我為伴。坐擁小齋,聊度晚歲,也算是較為適意的休閑生活。舊事趣聞,聖人賢達,均可開卷而遇;嬉笑怒罵,愛恨情仇,往往激發起某種共鳴。凡遇疑難,50多種字詞典隨時可供查閱,足不出戶,是因為有子女孫輩奔走,年逾古稀之人又何用出戶。當然這人世間的一切都具有相對性。閑人、閑齋,寫點閑事,這本小文集以《閑齋漫語》命名,所寄寓的隻不過是西風殘照氛圍中也自得其樂的心境。
回顧人生經曆,雖生於抗日戰爭的年代,除有“跑警報”的記憶之外,遠居中國西北角的大後方,並未遭遇戰火。國難當頭,還記得在課堂作文《我的誌願》中,也有過長大當軍人,為國殺敵之類的抱負。童年歲月,始終處於和平環境,所經曆的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更替,在我的家鄉是和平交接,也未經曆戰爭,父輩們常說,我們的鄉土“沒大福也沒大難”。
童年自有童趣,越牆、爬樹、攀屋頂,無度地玩耍,三天兩頭與玩伴們打架,但很快便又和解,真可謂“少年不知愁滋味”。青年時代,胸懷為社會主義祖國奉獻一切的理想,完成大學學業,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業餘時間讀書撰文,鑽研學問,妄想成“家”,但厄運接踵而來。先是1960年的空前饑荒,經曆了饑餓的折磨,更有喪親之痛;繼而又遭遇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住“牛棚”,挨批鬥。橫下一條心,將全部習作文稿,讀書筆記,百萬言日記等付之一炬,一字不留,落得個心中隻有一片空蕪的大地,真幹淨!“文革”結束,撥亂反正,又可無憂地幹工作,讀書撰文的業餘興趣也悄然恢複,漸次投石問路,繼續發表文章。
1979年發表的《鄧鄧橋》是“文革”後第一篇見報短文;《臨洮地望變遷及秦長城起址的推斷》是見刊的第一篇專文;《洮硯軼事》是第一篇涉硯文章;《與甘肅有關的聊齋故事》是第一篇研讀《聊齋》的文章;《論中國曆史上的民族割據》是提交省史學會的第一篇論文;《有關洮岷“花兒”的幾個問題》是提交“花兒”學術研討會的第一篇涉及“花兒”的論述;《耕餘集》是正規出版的首部個人著述。於是讀書撰文和野外考察便成為我業餘生活的全部。退休養閑之後,仍樂此不疲。在已出版和此“漫語”在內的六個文集中,有五個是退休以後的作品。
翻撿記憶,清晰而又蒙矓。當孫兒們呼喚“爺爺”的時候,深感歲月如流,人生匆促,七十餘載竟在彈指間。2009年,《暮雲集》出版後,始感身心疲憊,該封筆了!然而卻沒有封死,這又掙紮出《閑齋漫語》。
這些年來,也承擔一些社會性的文化義務,擔任《定西地區誌》總稿編輯,連續多年的審稿,頗費心力。成為定西市屬區縣誌評審專家組成員,已參與三部縣誌的評審工作,認真閱讀誌稿,每次評審都拿出書麵意見,身不能閑,筆也難停。2010年9月,二郎山戰鬥紀念碑即將落成,應邀撰寫碑文。為此,既查閱資料,又登山踏勘遺跡,除碑文之外,還撰得《二郎山上土遺址》。此間,相關領導又征詢城區公園建設的規劃意見,因而也書麵表達對城區園林建設的個人思考。具有公益性的地方社會事業,是應盡的義務,也使個人的撰文活動欲罷不能。
再者,長期形成的生活節律,已融入機體,無形中成為穩固的習慣,具備了生物鍾的意義,突然中斷,或許也不利於身心健康。讀書、撰文、思考問題,三位一體,相輔相成,不撰文則不去思考相關問題,也無需進入真正的閱讀狀態,難免引起思維功能的退化。關於健康的理念不是單一地指向四肢,也應包括思維功能。人們的鍛煉,既應有機體的活動,也應包含大腦的思維活動。生活的律動,隻能是逐漸減速。古稀有五,疲倦之感油然而生,該自覺製動,舒緩心身。常人常態,心平氣和,麵對漸行漸遠的人生之旅,應當珍惜落日餘暉,但願風雨不在黃昏後。
幽夢忽醒,幻景全無,雙親遠逝,朋輩寥落。已矣!
乘赴台出席“海峽兩岸民俗暨民間文學研討會”之機,麵請金榮華先生為拙文集賜序,榮華先生欣然應諾,在離台的當日,便將打印稿交到我的手上。後來又相繼兩次打來電話,訂正了三個用字,這種誠意和嚴謹學風,令人欽佩。在此表達我由衷的敬意。
2012.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