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姨給他蓋好了被子,流著淚出了家門。這深秋之夜的風似乎更加冷冽了,陳姨覺得自己的淚凝成了冰。張北風中風後留下了後遺症,腿腳不靈便,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差,現在兒子又如此氣他,她真擔心張北風會突然倒下去,永遠也醒不過來。
4
胡冰心離開楊子楠在鳳新路新月小區的家之後,夜已深了,路上行人已寥寥無幾。她在街邊打了個的士回家。胡冰心家住赤板市的另外一個區,離楊子楠家有15分鍾的車程,這還是在不堵車的情況下。
坐上出租車後,司機問她到哪裏。胡冰心說:“到寶羅街的呼蘭小區。”
司機開著車疾馳而去。
胡冰心聞到濃鬱的煙臭味。她想,這個司機一定是個煙鬼。準確地說,煙臭味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胡冰心特別厭惡煙臭味,對抽煙的男人有種本能的敵視。好在她丈夫常代遠不抽煙,否則她不會嫁給常代遠。胡冰心忍受著出租車裏濃烈的煙臭味,好幾次打消了換車的念頭,她此時隻有一個想法,盡快回家,這夜裏有太多不安全的因素。
的士司機麵無表情,把車子開得飛快,盡管胡冰心歸心似箭,她還是擔心車子會突然撞上什麼,就對的士司機說:“師傅,你能不能把車開慢一點?”
的士司機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根本就沒理會她,也沒減速。
出租車開到一條偏僻無人的小街上時,的士司機突然一個急刹車。胡冰心的上半身劇烈地往前衝去,如果她沒有係安全帶的話,說不定頭會撞到前麵的擋風玻璃上。
小街上一片寂靜,前麵沒有紅燈,也沒有障礙物,的士司機為什麼突然急刹車呢?
胡冰心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捂著呼呼直跳的胸口問司機:“你為什麼刹車呀?”
的士司機冷冷地說:“你沒看到有人橫穿街道嗎?難道我要撞死她!”
胡冰心定眼往前望去,車的前麵哪有什麼人呀,整條小街連個人影都沒有。胡冰心倒抽了一口涼氣說:“我怎麼沒有看到人呢?”
的士司機又冷冷地說:“你是不是有夜盲症?那分明有個穿紅裙子的年輕姑娘在慢吞吞地過馬路,瞧見沒有,她還朝我們這裏看了一眼呢,她的嘴角還有一顆痣。”
胡冰心堅信自己沒有夜盲症,她可以看到街燈和路邊的法國梧桐,法國梧桐還飄著落葉,她根本就沒看見什麼穿紅裙子的姑娘!街上冷冷清清,那些飄落的葉子魂一樣隨風飛舞,胡冰心覺得自己身上起了雞皮疙瘩。
不一會兒,出租車又疾馳出去。出租車將要駛出這條小街時,一輛銀灰色的馬自達轎車迎麵駛來,和出租車交錯而過。
胡冰心一路心驚膽戰,直到出租車停在呼蘭小區門口,她才稍微鬆了一口氣。那輛出租車又疾馳而去,胡冰心看著出租車消失,渾身顫動了一下。
回到家裏,五歲的女兒常婷婷和丈夫常代遠都睡了。胡冰心渾身乏力,像被抽去了筋脈。她強打精神衝了個熱水澡後,鑽進了溫暖的被窩。她在溫暖的被窗裏想起了楊子楠,她不知道楊子楠一個人睡會不會冷。
常代遠醒了,他總是一有動靜就會醒來,哪怕是窗外刮過一陣風。常代遠習慣性地把胡冰心摟過去,胡冰心的頭枕在他結實的臂彎裏,心裏有了一絲安慰。常代遠溫存地說:“冰心,以後早點回家,太晚了,讓人不放心。”
胡冰心嬌嗔道:“你不放心我,為什麼不來接我?”
常代遠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說:“睡吧,明天我還要上班呢。”
胡冰心躺在床上就沒了睡意,她把手放在常代遠的胸膛上摸了摸:“代遠,剛才回來嚇壞我了。”
常代遠似乎來了精神:“發生什麼事了?”
胡冰心說:“在七夕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