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冰心乘22路公交車,來到了田東街。她很順利地找到了27號的環衛工人宿舍。
胡安全剛吃完午飯,正和另外一個環衛工人在閑聊著什麼。
胡冰心走進胡安全的房間,胡安全和那個環衛工人同時站了起來,緊張地看著胡冰心這個不速之客。胡安全得知胡冰心是來找自己的,馬上就給胡冰心讓座,那個環衛工人知趣地離開了。
胡冰心在淩亂不堪的胡安全房間裏找了個比較幹淨的椅子坐了下來,她聞到了一股怪味,那是煙臭和腳臭混合在一起的怪味。
胡安全訕笑著說:“不好意思,屋裏又髒又亂。”
胡冰心笑笑說:“胡師傅,沒有關係的,你也坐吧,別老站著。”
胡安全就坐在了單人床上。胡安全身材高大壯實,有一張黑乎乎的國字臉。
胡冰心坐下後寒暄了幾句後就直奔主題:“聽張警官說,那天晚上,是你看到我妹妹撞車後報的警。”
胡安全有些拘束,兩隻手不知道往哪裏放:“是的,張警官和我說過,說你有事找我。我前些日子請假回鄉下了,老婆有病,實在對不起。”
胡冰心說:“胡師傅您別客氣,是我來麻煩你,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胡安全從髒乎乎的工作服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包劣質煙,從裏麵抽出了一根叼在嘴上,然後點燃,當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濃煙時,他緊張的情緒才得到了緩解。
胡冰心強忍著煙味對自己的折磨,笑著說,“胡師傅,你能否講講那天晚上的具體情況?”
胡安全又吐了一口煙說:“其實,我見到的,都跟後來來的交警講過,你想知道,我就說給你聽。”
胡冰心誠懇地說:“謝謝您,胡師傅。”
提起那晚目睹的事情,胡安全的情緒又波動起來,夾著香煙的手指有些顫動:“那天晚上,我在七夕街掃馬路,不知怎麼搞的,我的頭從出工開始就很痛,還有些暈。本來想請個假什麼的,忍了忍就算了,我們幹體力活的人,頭痛腦熱也不算什麼。那條街比較偏,一般到了十二點後就沒人了,車輛也很少經過。每次掃這條馬路,我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那天晚上,在你妹妹出事前,我每次抬起頭來,準備往小推車上裝垃圾時,眼前就像有個人站著。我想我頭暈目眩的,看花眼也是正常的,也沒怎麼在意。我和交警也提到過此事,他們說我瞎扯。”
胡冰心的心提了起來,她很自然地想起了那晚回家出租車司機和自己說的話,也是在七夕街。胡冰心吸了一口涼氣說:“你看到的那個人是什麼樣子的呢?”問完這話,胡冰心感覺自己身上的皮膚在收緊。
胡安全的臉似乎更黑了,有些惶恐,他又用顫抖的手點燃了一根煙,這樣或者真的能夠緩解他緊張的情緒:“那是個穿紅裙子的女郎。”
胡冰心睜大了雙眼:“穿紅裙子的女郎?她的嘴角有顆痣?”
胡安全肯定地點了點頭:“是的,穿紅裙子的女郎,她的嘴角是有顆痣。我還是往下說吧,我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痛,昏沉沉的,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病了,我想,堅持一下,掃完這條馬路就回去休息。從我開始打掃這條馬路,到你妹妹開車出現,我沒有看到一輛別的車,應該說這樣對我的工作有好處,可是太寂寞了,寂寞得想大吼幾聲。但我不敢吼呀。我們是什麼人,吼了還不被人罵死。我差不多就要掃完這條馬路了,你妹妹開著車就出現了,她是從南邊的方向開車過來的。看到有車來,我就站在了道旁,等車開過去了,我再清掃。你妹妹的車開得很快,瘋了一般,我很少在城市裏看到開這麼快車的人。車風一樣從我麵前衝過去時,我好像又看見那個紅裙子的女郎了,她似乎被你妹妹的車撞倒在地,你妹妹沒事一樣開車從她身上壓了過去。你妹妹車開過去之後,我走到馬路中間,剛才撞人的地方幹幹淨淨的,沒有屍體,也沒有血跡……我認為自己一定是頭暈糊塗了。我還沒來得及想什麼,就看到你妹妹的車歪了一下,一頭撞在了路邊的法國梧桐上。我叫了聲,不好!於是我就找了個路邊的電話亭,報了110。警察來之前,我不敢靠近你妹妹的車,我不知道你妹妹撞成什麼樣子了,我從小就膽小,害怕看到血,也害怕看見死人。在等待警察來到現場的過程中,我的腿肚子抽著筋,我實在擔心車上人的生命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