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盧灣區公安局的經偵隊(經濟偵察隊的簡稱)裏拿到檔案,這樣一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居然讓安吉拉做到了,著實讓毛小奇驚訝。
說來也是湊巧,不久前,經偵隊辦的一個案子,嫌疑犯在自助銀行的提款機上取過現金,一名姓蓋的警察來調看錄像資料,跟安吉拉認識了,互換了名片,小蓋對安吉拉很感興趣,隔三岔五就打來電話,約她看電影、泡酒吧,安吉拉覺得多個做警察的男朋友也不賴,就把他列入了自己的“男友黑名單”。
安吉拉看到的是一份報案筆錄,時間是二OO三年一月十四日,王家玲在她母親的陪同下,來到位於建國中路上的盧灣區公安局經偵隊報案,稱一名叫李頓的男子詐騙了她,人不知去向。
李頓是王家玲的男友,比王家玲大七歲,上海人,原先在上海鐵路局當一名司機,九五年自費去澳大利亞留學,誰都知道,那時候的留學是名義上的,打工才是真,有個叫劉觀德的上海人寫過一部自傳體小說《我的財富在澳洲》,把自己在澳洲打工的艱辛全寫了進去,李頓跟他差不多,為了掙錢,再髒再累的活兒,從不計較。為了生存,他不但要跟當地的白人鬥,還要絞盡腦汁跟黃皮膚的人鬥,香港人、台灣人、福建人、東北人,甚至是上海人。有人說,凡在海外掙紮過的人,都變油了,個個是人精,這話一點不誇張,那是被逼的,要是把孔夫子扔在那種環境裏,孔夫子恐怕也會趁周遊列國的時候,捎帶一點私貨,當一回國際倒爺。
一九九九年聖誕節前夕,王家玲去澳洲旅遊,在黃金海岸認識了李頓,可以想象,李頓憑著他的閱曆、風度和手段,還有一口流利的英語,很快就俘虜了王家玲。千禧年來臨的時候,全世界的人都發了瘋,到處找地方希望最先看到二OOO年的第一縷陽光,黃金海岸鱗次櫛比的豪華大酒店裏,所有麵朝大海的客房早早被預訂一空,王家玲的客房在十二樓,麵對浩瀚的南太平洋,視野極佳,可她並不滿足,租了一條遊艇和李頓一道去海上看日出,望著新世紀的第一輪太陽從海平麵蓬勃而出,那份浪漫,作為局外人也可以感受到吧!
報案人提供了李頓的照片,是兩人的合影,王家玲站在李頓身邊,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臉上蕩漾著女人特有的幸福,李頓黑黑瘦瘦的,打工的艱辛減了他的體重,澳洲的陽光也把他曬黑了,加上一米八零的身高,反而顯出男人的挺拔來。都說男人的身材比麵孔重要得多,果真不假,女人都想找個依靠,且不說經濟上的依靠,起碼有個偉岸的身體可以靠一靠吧。
這個男人對王家玲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或許她戴的項鏈可以給出答案,項鏈的墜頭是英文字母D,李頓的英文名字叫David(戴維),“頓”字的首個拚音字母也是D,這條鉑金項鏈是從澳洲買來的,此後的三年多裏,王家玲一直戴著它,除了睡覺偶爾摘下來,從不離身。
美容院是王家玲的母親與人合夥開的,王家是最大的股東,對美容這個行業,王家玲有著天生的敏感,憑著她的出色發揮,很快就掌管了業務,力寶廣場的大堂底層很高,因此王家玲把美容院設計為上下兩層,下麵做發型、塗指甲,上麵做護膚,據說這兒還是上海第一家引進SPA概念的。
在拿到澳洲長期居留證後,李頓在上海的時間越來越多,說是要做生意,他對王家玲說,他和朋友在浦東注冊了一家高科技公司,從澳洲引進一種智能住宅報警器,安裝在高檔住宅區,已經有幾家房產發展商向他訂貨,現在他急需資金,等第一批貨賣掉以後,有了賺頭就輕鬆了。王家玲輕信了他,把美容院準備向力寶廣場繳納的房租、物業管理費,有一百多萬,加上自己的錢,合計人民幣二百七十四萬,統統借給了李頓。
據調查,李頓在王家玲報案的兩天前即一月十二日,搭乘上海東方航空公司的班機回了澳大利亞,走之前他把人民幣全部兌換成了美元,他在浦東國際機場發了一條短信給王家玲,言簡意賅:
“謝謝你的愛,謝謝你的錢,我永遠不會忘記你。I LOVE YOU!”
之後李頓就杳無音信,他的手機,還有在澳洲的電話,不是關機就是停機,無法聯絡。
李頓的父母還在上海,不過這對夫妻早在一九九零年就離婚了,現在各自有了家庭,父母都稱跟這個兒子已經沒什麼來往了,有本事你們抓住他,判十年廿年,槍斃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