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屍匠27(1 / 2)

大海還是象過去一樣美麗,就象一個不小心犯了什麼錯誤的小男孩,在大人的麵前很害羞,吞噬幾十萬條生命對它來說,僅僅是一個“技術錯誤”。

災難過後,普吉島逐漸透出生機,尋找生還者和死難者的工作已經結束,推土機鏟平了廢墟,挖鬥機帶走了花花綠綠的垃圾,工人開始建造房屋,棕櫚樹下的小販開始叫賣,一些幸存的酒吧也開始了營業,霓虹燈在閃亮。對普吉島最大的幫助,已經不是救助,而是旅遊,一些歐洲的旅行團已經陸續過來,大街上又有了遊客和車流。

來自上海的醫生們全體集中,準備返回,衛生部副部長正在普吉島慰問中國醫療救援隊,特意趕來看望了他們,跟大家握手話別。

普吉島的機場冷冷清清,沒有了來時的擁擠和混亂,各國大使館為本國遊客設立的臨時聯絡處,工作人員已經寥寥無幾,都去處理別的善後事宜了,掛有一麵麵小國旗的桌子上留下了各自的聯絡電話。

林賽紅提著行李,走在隊伍的最後,他是唯一一個有人來為他送別的,隻是除了他自己,再也沒有人能夠看見這位送客——小素的身影。

“要不要一道回上海?”林賽紅問她。

“一起上飛機吧,反正別人看不見……”這句話林賽紅沒有說出來,但小素應該聽得出話外之音。

小素笑著搖了搖頭,笑裏帶著一絲淒涼。

“我已經沒有家了,在哪裏都一樣。普吉島是我的第二故鄉,我就留在這兒吧。”

林賽紅點點頭,安慰她說:“我會去一趟北京,把你的骨灰交給你父母,請放心。”

頓了頓,他又問:“我跟蔡律師素昧平生,萬一他不相信我的話,怎麼辦?”

小素遞給他一塊手表,那是一塊被海水浸泡過的swatch手表,表是塑料的,問題不大,但表帶是皮質的,已經開裂、變形。

“這是我送他的禮物,超薄係列的,他說戴在手腕上很舒服,感覺就象沒戴一樣。他平時戴著一塊勞力士,是他太太送的,男人需要一塊好表。其實我們兩個女人就象這兩塊表,太太是勞力士,在公開場合戴;我是swatch,閑暇的時候偷偷戴……”

林賽紅默默地接過手表,戴在自己右邊的手腕上。

“林醫生,今天是幾號?”小素問他。

林賽紅想了想,離開上海是2004年的最後一天,下著大雪,在普吉島忙碌了幾天幾夜,日子都忘掉了。他隻好看了看手表,告訴她:“今天是一月八號。”

“林醫生,我想跟你說一句話,也許說得有點遲了,但我還是要說——新年快樂!”

林賽紅楞住了,2005年的新年是在異國他鄉、在忙忙碌碌中度過的,所有的人都把它遺忘了。

望著這個來普吉島旅遊的上海女孩,他就要帶走她的骨灰,而她的靈魂卻永遠留在了這片異國的土地,林賽紅忽然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快要出來了。

上海的醫生們發現,林賽紅站在候機室是角落裏,做著一個擁抱的姿勢,可他的懷裏空空如也,大家彼此傳遞著驚異的目光,有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