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業部經理打她的手機,她沒有接,把手機關掉了,電池也卸了下來。
從萬科城市花園開出的末班車,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路途,回到老西門的起點站。司機照例巡視一番,空蕩蕩的上層車廂,沒有一個人。
如果他沿著過道走一遍,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發現座位下麵趴著兩個人,可他沒有,是嗬,有誰會躲在一輛空無一人的巴士上呢?
司機下車走了,黑暗的車廂裏,不知誰輕輕歎了口氣,那是艾紅的歎息。
之前她暗暗對自己說,如果被司機發現,把他們趕下車來,她就去自首,這一定是天意,老天爺不要她死,但是……
“凱文,再來愛我一次好嗎?”艾紅聲音微顫地提出,她想在車上,就在這兒,與心愛的男人最後一次做愛。
以前每次做愛,他們都會小心翼翼地避孕,現在……不用了吧。
周凱文苦苦地笑了一聲,“對不起,我恐怕做不了……”
艾紅流著淚卻笑了,說,“那你抱我一下吧。”
周凱文緊緊抱住了這個癡情的女人,心裏說,永別了,我的紅,我會永遠愛你。
沒有拖泥帶水,也沒有說不盡的臨別話語,
每人四十片安眠藥,分三次吞服,然後你一口我一口,喝完了整瓶的紅酒,在半醉的狀態中,他們漸漸昏睡過去。
第二天早晨,首班車的司機發現了他們,他們被送到離老西門較近的曙光醫院,在救護車上,醫生發現艾紅的脈搏、心跳、呼吸都停止了,關節已經僵硬,判斷她的死亡時間大約在淩晨三點。
至於周凱文,也無須急救,不過,他的狀況與艾紅有著本質的區別——
他隻是睡著了。
四十片安眠藥,他隻服了十分之一,剩餘三十六片全部藏在上衣口袋裏。
就這樣,他與死神擦肩而過,眼睜睜看著女友走進了鬼門關,自己卻優雅地止步了。
在遺書中,艾紅承認自己侵吞了客戶應得的紅利,對於錢的去處,她說拿去投資股票了,全部蝕光。好在不是什麼天文數字,以保險公司的實力,就算賠給客戶,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這份遺書是周凱文寫的草稿,艾紅謄抄了一遍。死無對證,周凱文無須再返還那筆贓款,他以又一個優雅的姿勢,保住了一大筆錢。
“說好一道走的,他為什麼半途而廢?我不想在那邊孤零零一個人,我一定要帶他走……”
艾紅臉上泛起一絲淒慘的微笑,接著說,“楊傘,現在能幫我的人隻有你了,幫我把他帶來吧,拜托了。”
“帶來……你會把他怎麼樣?”楊傘試探地問。
艾紅沒有正麵回答,淡淡地說了一句,“這裏是我的地盤,我說了算。”
自殺的風波平息以後,周凱文從原來的IT公司辭職,在網上開了一家電腦專營店,以他積累的客戶群,不僅保證有充足的貨源,還能提供完善的售後服務,這是別的店家難以做到的。
貨款通過網上銀行支付,送貨由快遞公司代理,沒有同事,沒有老板,一個人靠電腦和電話,便足以應付所有的業務。
他給這家店起名叫“愛紅”,為了紀念艾紅——這個唯一真正愛他的女人,也是他唯一愛過的女人。
他的生活很平靜,也很平淡,沒有女人,沒有夜生活,不再賭球,連打麻將都戒了,閑暇的時候就是看電視和喝啤酒,總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他不相信別人,也不想任何人介入他的生活,甚至連朋友都沒有,隻想安安靜靜這麼過下去。
盡管他開網店不是為賺錢,隻是謀生的手段,但這份訂單來的時候,他還是動心了。
一台SONY、一台DELL、一台ThinkPad,這家夥真是瘋狂,一口氣買了三台筆記本電腦,加上一隻PDA掌上電腦,貨款合計三萬七千多元。
蘋果,索尼,戴爾,再加兩部iPad,
外加兩個ipad2
在“買家留言”一欄裏,對方要求賣家當麵交付電腦,而不是委托快遞公司,他可以支付現金,銀貨兩訖。
畢竟是一宗大case,擔心電腦摻假,當場驗貨,買家保持謹慎倒也無可厚非,不過周凱文還是加了一份小心,如果約在晚上見麵,他是絕對不會赴約的。萬一遭遇劫匪,損失電腦是小事,丟了性命就不值得了,他的這條性命可是格外珍貴,曾幾何時,他就站在陰陽兩界的交彙處,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跨了進去。
買家要求把見麵地點放在淮海中路、嵩山路口的???路車站,那裏是鬧市區,時間是下午兩點。“沒問題,不見不散。”他這樣回複。
至於特征就不必說了,有誰會提著三個裝電腦的手提包?
下午一點五十分,周凱文提前十分鍾來到了約定地點——淮海中路上的那個公車站,這裏靠近嵩山路,周凱文記得小時候這裏有個嵩山電影院,後來改成了夜總會,因為這裏是寸土寸金的淮海路,容不下平民化場所,現在的淮海中路上雖然有新天地、萬裕、蘭生這三家影城,60元的高票價帶來的是影院裏冷冷清清,盜版影碟卻賣得紅紅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