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春秀獨自地走上了河灘。
陽光下,她那兩條小辮子一晃一晃的,活潑而又動人,她那向日葵般的臉迎著陽光,陽光在她的臉上寫下了一行青春的詩。她聽到了大河流水的聲音,她隻要一到河灘上,看著那野芒在風中起伏的樣子,聽著流水的聲音,心情就莫名地愉悅起來,她會哼起一首歡快的歌。
鄭楊梅沒有在意黃春秀會在這個透明的下午發生什麼事情,她正在一針一線地為黃春洪織毛衣。
她正打得入神,她聽到一片慌亂的腳步聲從門口傳出來。
她看到鄭文革和遊南水氣喘兮兮地衝進來,大叫:“不好了不好了,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
鄭楊梅是越來越瞧不起這個侄兒。文傑的心血都白費了,在外麵辛辛苦苦地掙錢供他讀書,誰知他竟不學好,一點出息也沒有。鄭楊梅聽到這個寶貝侄兒的大喊,一點也不驚慌,她知道這小子從小就沒有一句實話,她不知道鄭文革今天說的是實話。
鄭楊梅頭也不抬:“鄭文革,你還是快滾吧,沒有人理你,你快滾吧,不然,一會兒,我要用掃帚打你了。”
鄭文革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姑,不好了,秀要出事了。”
鄭楊梅說:“你別說鬼話了,大白天的,秀能出什麼事。”
鄭文革臉上胖乎乎的肉顫動著:“秀是要出事了,不信,你問遊南水。”
鄭楊梅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她真的拿起掃帚,要趕他們走:“你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都給我滾!”
鄭文革說:“完了完了,再過一會兒雷管就要爆炸了。”
遊南水說:“文革,你說清楚一點,不然,你姑是不會相信你的。”
鄭文革說:“南水,你說吧,我都嚇得說不出來了。”
遊南水說:“宋建設肚子裏綁了一節雷管,他去找黃春秀了,他說,要是黃春秀不答應嫁給他,他就要和黃春秀一起炸死。”
這時,鄭楊梅信了。
這可如何是好。剛好這時,大狗路過黃春秀的家門口。
鄭楊梅大聲說:“大狗。”
大狗進來了,他看鄭文革在這裏,還有遊南水這個混蛋,他皺起眉頭。
鄭楊梅說:“大狗,不好了,宋建設肚子裏綁了雷管,他要去和秀同歸於盡了。”
大狗問:“秀在哪裏?”
鄭楊梅說:“去河灘拔兔草了。”
大狗馬上衝出了門。
他在陽光中奔跑,陽光一閃一閃的閃得他的眼睛發痛。他的血在陽光中燃燒,要是黃春秀有個三長兩短,那該如何是好。
他奔到河灘上,看到河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黃春秀,一個是宋建設。鄭楊梅和鄭文格還有遊南水也匆匆趕來了。
……
黃春秀拔完兔草,就在河邊洗起兔草來了。她一看到清清的河水,就會想起那條在夢中飛進陽光裏的紅魚。
她沒看到紅魚。
卻看到宋建設一步一步從陽光中走出來。宋建設的臉是蒼白的,陽光沒有使他蒼白的臉變成金黃。
黃春秀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之中,她的眼中露出了驚恐。她發現宋建設的眼睛是血紅血紅的。
“你想幹什麼?”
黃春秀顫抖的聲音,她覺得大河也顫抖起來,不然,河水怎麼是一漾一漾的呢。
宋建設冷笑了一聲:“我想問你一句話?”
黃春秀說:“你說吧。”
宋建設陰沉地說:“秀,我真的喜歡你,你嫁給我好嗎,我會好好待你的,你要天上的月亮我摘下來給你,你讓我舔你的腳趾縫我也願意。”
黃春秀淚水在眼眶裏打滾:“你這個流氓,你滾!”
宋建設凶相畢露,他拉開了上衣,黃春秀看到一筒雷管綁在他的肚皮上。宋建設說:“我早就不想活了,如果你不答應嫁給我,我就和你一起死。”
黃春秀嚇得大哭起來。
宋建設把雷管上的引線拿了出來,他從口袋裏掏出了火柴盒:“我再說一遍,你答不答應我,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點火了。”
黃春秀哭喊:“你這個臭流氓,你炸死我好了。”
宋建設劃著火柴。他劃火柴的時候手在顫抖。他說:“我最後數三聲,你要再不答應,我就點火了。”
黃春秀離他很近,她無路可逃了。樟樹鎮的女中學生黃春秀的確嚇壞了,那一刻,她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一,二……三!”
那混蛋點燃導火索。導火索滋滋地冒出火花。
黃春秀閉上眼睛,她心中說,再見了,媽媽,再見了,大狗小狗,還有春洪,還有文傑,還有……她覺得好多好多的人的名字要說,對了,還有劉金高老師,還有楊小雲,劉小麗同學……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大狗撲了上來,他用自己的身體使勁地撞上了已經失去了理智宋建設,宋建設如一隻受傷的大鳥飛落到河水中。
隻聽“轟——”的一聲巨響,水花濺在了驚魂未定的黃春秀和大狗的臉上。鄭楊梅趕上來,抱住了驚嚇過度的女兒黃春秀。
鄭文革說:“宋建設死了。”
遊南水也說:“宋建設死了。”
河水裏冒起了大股的血,還有白花花的炸死的河魚。河邊一個捕魚的漢子跳下水,他拚命地往岸上扔炸死的魚,魚都很大,白花花的滿河飄滿了。
最後,那捕魚的漢子把宋建設像死魚一樣撈起來了。宋建設的肚子炸了一個窟窿,腸子都流出來了。捕魚人把手指放在宋建設的鼻子上,他說:“他沒死,還有氣。”
這真是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