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閑話。”說完後,他轉身便走。而雙喜則呆立原地,愣了很久,才小心翼翼把名刺放入了衣兜中。錢霄走遠之後,躲在小屋窗邊的安路,這才放下窗簾,回到床上。不過,他並沒睡,而是瞪大眼睛,思索著剛才錢霄究竟在黃銅大門外對雙喜說了些什麼。04秀溪鎮內惟一的那家酒館,名喚迎風樓,乃是四座平房圍成的口字型小院。臨街的一麵,是酒館;背街的一麵,是酒館老板所住的廂房。而另兩間平房,則是為了應付不時之需而修建的客房。小院內則形成一處天井,靠廂房的地方修了一口魚池,池中塑了些假山,權充隔斷外人的屏風。池邊還栽了點梅蘭菊竹,倒也別有一番雅致情趣。龍天翼本想與錢霄各住一間客房,不過酒館主人卻有雲,當日上午已有一位外地人要走一間客房住下。別人在先,自己在後,無奈之下龍天翼隻好與錢霄擠在了一間屋裏。錢霄深夜回到酒館小院裏的時候,龍天翼還沒睡,身著一襲淺素色練功服,手拎一柄長劍,站在天井的一株梅樹下,舞著一路太極劍。龍天翼剛揮劍不久,尚未漸入佳境,所以當他聽到錢霄的腳步聲後,立刻垂下劍尖,點在腳邊,抬頭對錢霄說道:“你去拜訪胡縣長家的三姨太了?”錢霄吃驚不小,正疑惑龍天翼緣何猜到自己去找過三姨太,卻聽龍天翼以不無嘲諷的語氣說道:“哼,我還不知道你那點花花腸子?你定是想靠自己的那手江湖異術,替三姨太治好臉上的傷疤,借機接近女人。”錢霄隻好訕笑道:“還是主子眼力高明,小的做什麼事,也瞞不了您老人家。”龍天翼毫不客氣地又加了一句:“可惜你那套江湖異術,也是治標不治本,瞞得過眼睛,瞞不過心啊。”說完,他便哈哈大笑,抬起手臂,繼續著那路正演練到一半的太極劍。錢霄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龍天翼剛才的那番話,戳到了他的痛處。錢霄年幼之時,便離家在江湖中廝混。從一位老乞兒手中,他學會了一招精湛的易容術。隻要尋來合適的麵粉與顏料,他就能將自己化妝成另一幅模樣。而他今夜尋到三姨太玉婉的貼身丫頭雙喜,說自己能為三姨太治好臉上的傷疤,其實就是想以化妝術秘訣,在三姨太臉上先敷上一層薄薄的麵粉,填滿灼傷而致的凹痕,甚至連麵部毛孔都用特製工具在麵粉上戳出,然後再化上一道相適的淡妝。如此這般之後,即使近觀,旁人也很難看出玉婉是通過化妝術恢複的麵容。不過,正如龍天翼所說的那樣,這套江湖異術隻瞞得過眼睛,卻瞞不過心。就算化妝後讓三姨太恢複了如玉般的麵容,但麵粉敷在臉上始終是要卸妝的。深夜在閨房裏卸掉妝,回想白天在眾人麵前展露過的驕人麵容,隻怕到時候三姨太會更加絕望失衡。錢霄撇了撇嘴,快步走入了客房。進屋前,他回頭望了龍天翼一眼,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女人嘛,關了燈還不是都一樣?日後若有機會能與三姨太玉婉一親芳澤,嘿嘿,大不了我不開燈,或者開燈後在她臉上蒙塊布就是了!”錢霄進屋後,龍天翼舞的那路太極劍也漸入佳境。月光之下,閃著寒芒的劍身在他身畔縈繞盤旋,時疾時徐,忽而門戶洞開,忽而又密不透風。但縱使門戶洞開,須臾之後劍身便如鬼魅一般自斜裏刺出,如果有人敢於趁隙偷襲,定會被他斬下一條胳膊。而當劍影密不透風之際,若是站在一旁潑上一盆水,隻怕他也不會沾濕一片衣角。一盞茶的工夫,龍天翼總算刺完了套路中的最後一劍,於是挽出一個劍花,垂手停立,輕輕籲出一口氣。恍惚之中,他的背心也滲出了一絲細細密密的汗液。恰在此時,一句陰陽怪氣的話音從天井的另一側傳出:“好劍法!”抬眼望去,龍天翼看到在另一側的那間客房裏,不知何時燃起了一盞油燈。窗邊,出現一道黑魆魆的剪影,是住在那間房裏的客人,挺立在窗邊正欣賞著龍天翼演練的這路太極劍。練武之人,最為忌諱練武之時有人偷窺,龍天翼的臉上旋即掛上一層嚴霜。那間客房裏的人影立刻離開窗邊,然後熄滅了油燈。05夜空無雲,月色如洗。雙喜丫頭獨自一人站在繡球樓外的獨院中,院外的閑雜人等早已離開,三姨太玉婉也已入睡,四周一片寂靜,間或也能聽到幾聲蟲鳴。繡球樓裏,油燈都已滅盡,院子裏不時閃爍著微細的光點,那是螢火蟲在隨風飛舞。雙喜站立半晌之後,朝高牆瞄了一眼後,從身後摸出一柄小鐵鏟。這柄鐵鏟,是她傍晚時分,才從哥哥的鐵匠鋪拿回繡球樓中的。驀地,雙喜彎下腰,用小鐵鏟在泥地裏挖了一個碗口般大小的淺坑,然後她從衣兜裏取出一枚微小的種子,扔進坑裏,埋好土,又撫掌抻平了泥地。咋一眼看去,不會有人知道這裏種下了一枚種子。有什麼樣的種子,就能開出什麼樣的花。但沒有人知道,雙喜究竟在月光下的獨院裏,種下了一枚什麼種子。雙喜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被人覺察的笑容。旋即,她斂住笑容,回到了繡球樓中。片刻之後,她再次出現在獨院中。在她手裏,多了一個花灑水壺,那是富貴人家裏,用來澆花的水壺。雙喜抬起手臂,傾斜著讓花灑水壺裏的水均勻地倒在了剛撒下種子的那塊泥地上。刹那間,一股血腥氣息,充斥在獨院之中。月光斜射之下,依稀能夠分辨出那柄花灑水壺裏灑出的水,竟然的血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