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晨忙到晚上,夜幕已經拉下,付長江拖著疲憊的身軀在街道上閑逛。街道兩側的路燈在寒冷中冰立,柔和的燈光外罩,被一層薄薄的霜凍所包裹。街道上的行人不多,來往的車輛也漸入沉默,寒風凜冽的馬路由遠及近,很少聽到汽車的鳴笛。
望著不停閃爍的車燈,付長江突然想起來早晨來奶站的陳之安,那個狡詰而又成熟的中年男人,像是一譚深不見底的黑水,寧靜而又神秘。聽奶站老板說,他手下人不少,足有上百口子,如果能得到他幫助,可能找到母親會變得容易些。想到這兒,付長江突然笑了,他感覺自己真是瘋了,人家一個大老板又怎會無緣無故的幫助自己,再說了,即便是他能幫忙,他又怎麼會認識自己的母親,母親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豬肉販,隻此一生,也不可能和陳之安這樣的人有交集。天上的星星越出塵埃,終於綻放出了光芒,付長江抬頭望望天空,心裏默默想到,該回去了。
在一間燈光明亮的辦公室內,陳之安拿著電話態度十分恭敬的向自己上級彙報工作,領導,您放心,今天大夥的情緒緩和多了,還是領導英明,隻要給他們點甜頭,這些人立馬就乖乖聽話,接下來,我會按您的指示給他們準備些過節的禮品,保證不會有人鬧事。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如果隻聽聲音,一般人肯定覺的對方是個慈眉善目的老爺爺,小陳啊,這段兒日子可得謹慎再謹慎,咱們現在盤子攢這麼大,確實不容易,絕對不能一時疏忽,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該交代的我也交代了,你給他們訂奶這事兒,我考慮了一下,做的不錯,不過,為了防止出紕漏,還是你親自去提,不要讓別人送,知道嗎?
領導,您放心吧,這事兒我會親自辦,絕對不會出問題。
嗯,你辦事兒我一直很放心,要是搬運起來辛苦的話,找個機靈點的讀過書的,過去和你一塊搭把手。可千萬別找那些鄉下沒文化的,出了那個大院,指不定能從他們嘴裏蹦出什麼。
放心吧,領導,我心裏有數,唉,好好,那領導您先休息,我就不打攪了,好,先這樣,再見。
掛了電話,陳之安癱在辦公桌前的轉椅上,深深的歎了口氣。又快過年了,每當這個時候,就是他們這些經理級別的管理者最難熬的日子,一年到頭,下麵的人沒有賺到錢,心情肯定不是很舒暢,以前把未來描繪的很光明,光明的前景遮住了人們的眼睛,可是,當陽光再次普照大地,冰冷的現實把大家的眼睛重新擦亮的時候,陳之安就得考慮去哪兒再去搞一片烏雲,繼續把天空掌控在他的邪惡中。
又是一個寒冷的早晨,付雪一邊向手上哈氣,一邊冷哈哈的帶著母親去參加一個公司內部交流會。這種會每天都有,內容千篇一律,都是陳老師那幾個年入百萬的論點。不過,令人驚訝的是,已經過去大半年了,即使每個人窮的買不起厚實的棉衣,卻依然對這個話題興趣十足,似乎,明天就能拿到一百萬。人家都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如果你親眼看到這些搞傳銷的人時,你會發現他們的智商就是負數。
昨天,公司加餐,給每人帶來一瓶熱乎乎的牛奶,所以今天大家心氣格外的高。大家似乎不再去關注手頭的拮據,苦日子過慣了,來兩顆棗就能甜蜜一整天,與越來越濃的年味相比,大夥更在乎今天是不是還有免費的牛奶喝。
陳之安在大院裏開始發動他的桑塔納,天氣冷了,這輛伴隨公司走過好幾個年頭的二手車變得越來越難發動,每天早晨陳之安都感覺像經曆一場戰役,重複打火數十次,才能把這輛沉悶的睡牛叫醒。
今天這頭牛睡的比較沉,陳之安打了半天火,也沒發動起來,整個大院濃煙滾滾,像是著了火。
陳之安鬱悶的推開車門,徑直走進舉行交流會的大廳,和大夥打過招呼後,對著付雪說道,小付,
走,跟我去辦點事兒。陳之安其實不想過來找人,領導交代了,最近風聲緊,一定要小心,可是,他實在擔心這破車在路上出點什麼事兒,到時候自己一個人也不好應付。對於付雪,陳之安還是挺放心的,小姑娘大學畢業,說話做事都透著一股大學生特有的朝氣,人也機靈,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