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碎62(1 / 2)

六 隱歌

我要下山,如同被縛的鷹要掙脫牢籠。

於是有一日,忽然有大批的人馬上山來,設下陷阱,隱歌一進屋,就落進了天羅地網,她驚慌地四下裏張望,看見蜷在角落裏的我,大聲道:“你快走!快走!”

但是忽然她又落下淚來,也許是意識到我手足被製,根本就逃不出去。

她哭得這樣傷心,傷心得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將棄她而去,我再裝不下去,便隻慢慢站起來,然後看到她驚訝的目光,她看著我,我也看著她,我說:“隱歌,我終究是要走的,你知道的。”

——是我放出的消息,讓駐守蜀川的將軍派兵來救我——父親的孩子雖然多,我也不是爵位的繼承人,但是事關侯府顏麵,自然會有人來救我。

也是我設的局。

到這一步,她反而鎮定下來,點頭說她知道,淚痕還在眼角,宛然,目光裏卻又生出堅定的顏色,她說:“重華,你不要走,即便你走出這裏,千山萬水,隻要我不死,我就會把你抓回來。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苦笑,“那麼,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我是江湖人,”隱歌道,“江湖人在碰上不能解決問題的時候,有一個最後的辦法。”

這個辦法就是比武,一對一,生死由天。

我於是應了她。

我讓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木屋之中就隻剩下我和隱歌,我遙遙想起初見時候,被一腳踢開的門,那個全身掛滿雨珠,像個竹綠色大粽子的小姑娘,她那樣天真,那樣魯莽,為什麼有一日,我們會變成這個樣子,兵戈相見,不死不休?

但是她的刀已經到眼前,我退一步避開,長劍出鞘,鬥室之中,忽然有刀光隱隱、劍氣森森,我從來不知道,隱歌的武功,竟然在數月之間,精進如斯——也許是為了保護我?這樣的念頭,連我自己也覺得荒唐。

最荒唐的大概是,這是一個事實。

這隻是一個事實。

我側身又躲開一刀,但是她忽然一步踏進,刀光一縮,袖中打出滿天花雨,金針晃花我的眼睛,我的劍也到了她的喉間——這原本是我與她都練慣了的招式,看似驚險無比,實則有驚無險。

隻一錯步,又過一招。

我忽然又想起她在山頂給我喂招時候的事,我們低頭找散落的金針,那時候的陽光,那時候的朝霞,那時候和陽光一樣明亮的眼睛,和朝霞一樣鮮豔的笑容。

心下戚戚。

而她又逼近一步,我照例要退,腳跟已經抵到牆麵,竟是無路可退了,眼看刀風已經撲到麵上——她竟是要殺我嗎?

她竟是真的要殺我嗎?

我恍惚地想,恍惚再不能自持,劍氣如虹,劍光如雪,在退無可退的地方猛漲三尺,刹那之間,有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我一身白衣。

隱歌搖搖就要倒下去,我一把抱住她,我問她為什麼,你當真要殺我嗎?如果不是,為什麼逼我到這一步?

她艱難地笑一笑,說:“你說得對,我留得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可是重華,你不知道,隻要我不死,我就會留著你的……我情願你恨我,我情願你死,我也要留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