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走到院子中間一個大家夥就湊過來對我一陣猛聞,我嚇得一激靈不敢動一下。這狗有半人多高,身上的毛油光正亮,見人也不叫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農村裏普通的笨狗。我隔著屋子喊:老王叔,這狗咬人不?老王叔的聲音從裏屋傳出來:不用怕,部隊的狗靈著咧。就是腿也有點瘸了,叫虎子。果然這大狗圍著我褲角聞了聞,就用頭來拱我的腿,大尾巴搖呀搖的。我拍了拍它的頭叫了聲虎子,虎子就跟著我走了起來。狗的後腿有一條是瘸的,走路時差不多是半拖著的,不過走起路還是很穩當。虎子似乎挺喜歡我的,我一邊走一邊把手裏的苞米掰下幾粒放在虎子嘴裏,虎子一邊吧唧吧唧大口吃著一邊愉快地哼哼,鼻子裏呼出的熱氣直衝我手心。可是等到我來到後院,虎子卻停下了腳步,直直地站定看著我。我回頭喊了它一聲,它還是站在哪裏,衝我叫了兩聲後就轉身回到前院了。
我一個人走進了後院,這後院的一麵是半截靠山牆,剩下一圈都是用幹草木杆圍成的長條馬棚。一匹匹健壯的軍馬並排地站在長形的馬棚裏,我咬著苞米棒子愣在了那裏:哎呀,這麼多馬。馬棚裏的軍馬對於我的到來絲毫沒有驚訝,依然那麼安靜。我走過去在馬槽裏撿了些切好的草料,馬兒溫順地低下頭在我手心上舔著。
咋樣,這可都是我侍候出來的。老王叔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我身後。
真棒!我拍了拍身邊馬匹的脖子按了按馬腰說:胸窄屁股寬,四個蹄子又大又有力,都是蒙古種的好馬呀。我們部隊就得用這樣的好馬才能打勝仗。
老王叔見我還懂馬,樂得都露出後槽牙:娃呀,倒真是咱解放軍見識不少。我笑著告訴老王叔我爹小時候給地主家放過馬,這些都是我爹教給我的。老王叔放下手裏的煙袋,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子,不賴!明天帶你去山上見識見識。
晚上躺在炕上,行軍被已經被大媽重新撣過了又軟又暖和裏麵有著說不清的味道,很舒服有一點像媽媽的懷抱。融壁老王叔的呼嚕一聲大一聲小,這讓我想起我們班的大李子。那個家夥的呼嚕才叫厲害,有一次硬是讓別的班的同誌以為是美國敵機空襲。我在被窩裏笑了一聲,可是轉念又有些傷感。別的戰友現在也許正拿著槍杆子堅守著陣地,而我卻躺在這裏抱著枕頭舒舒服服地睡大覺,越想越不是滋味。我猛地轉了個身,把頭正衝著窗戶。就在這時我突然看見窗戶外麵直挺挺地亮著兩個紅燈泡隔著窗紙還乎閃乎閃,把我嚇了一大跳。我猛地想起父親說過的山上的野狼和老虎的眼睛在夜裏就會發出這種邪光,難不成是什麼野獸跑進了院子吧。媽呀大叫了一聲我就從床上跳了起來,那對眼珠馬上一閃就沒了。老王叔在他的屋子裏迷迷糊糊地喊了我一聲:娃,咋地了?我連忙說外麵好像有東西。老王叔嘟囔了一聲從炕上爬起來披上外衣走出屋,我聽見他對著院子裏喊著:你個死兔崽子知道回來啦,咱家裏來了客人,你少給我添亂……經過了剛才的一嚇,我突然感覺十分的疲憊,僵僵的身子一下子軟了下來,很快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