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他的話氣不打一處來,話說得也跟機關槍一樣。那山客聽了我的話也不惱,依然衝著我笑,他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是呀,丟了的東西不會自己回來。可是我指的路你也不一定會走呀。
如果不是有事求他,我真是不願意和這個山客說一句話。他說話一點也不像是山裏人,神經兮兮的每句話都好像是在和我抬杠一樣。
這位同誌,如果我不聽你的,幹嗎還要問你呢?
那麼說你是聽我的話了?那你隨便走好了,反正從哪來,你就得回哪去。
聽了他的話,我忍不住又想發作,山客突然徑直地向我走過來,我愣了一下。就在山客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他把嘴湊到我的耳朵邊上說:天池的水冷嗎?
我轉過頭正對著他的眼睛。山客亂糟糟的頭發下的一雙眼深邃不見底。我不由身子一震,眼睛也跟著模糊了起來,耳邊又傳來那清晰的湖水波蕩的聲音。等我再次清醒過來時,才發現身邊早就沒有了那個山客的影子,整個山林裏隻剩下我一個人。我信步往前走去,才發現自己就站在離馬場不到二裏地的一個山坡上,從這裏望去已經可以看到馬場上空徐徐升起的炊煙……
回到馬場我悶著頭吃飯一句話也沒說,老王叔可能看出我有點不對勁就問:怎麼啦?是不是天天在林子裏轉受了涼?現在天冷了,我讓你大媽把我的薄棉衣給你找出來,明天穿上。我點了點頭使勁咽下口中的饅頭問老王叔咱長白山裏是不是有個大湖叫天池?老王叔咧嘴笑了:是呀,那可是長白山上的神湖呀。老人都說那天池本是天上星星落在長白山上砸出的大炕,湖水都是天上的雨水。也有人說那是天庭用來養龍的池子,所以叫天池。而且還是火龍呢,那邊有幾池小湖的水都是熱的,還時不時地冒煙呢。我聽得十分入神就興奮地問老王叔那你一定去過天池吧。老王叔點點頭,年輕時去過一次,是跟別人一起去采人參,結果迷了路跑到了天池邊,看到那湖水我腿都軟了,沒敢往裏去。我抓著老王叔的胳膊說:老王叔,明天你帶我也去看看吧。老王叔笑著搖搖頭:傻孩子,天池離這好幾百裏呢。而且還在深山裏,哪有那麼容易去。沒在那路上走個十幾年是不敢往天池走的。聽了老王叔的話我心裏一驚,我把我今天看到的景象跟老王叔講了一講,老王叔點了點頭一臉肯定地說,那就是天池。看著我一臉奇怪的表情,老王叔奇怪地問:娃兒,你怎麼知道那地方什麼樣呢?我撓撓頭說是以前一個老同誌跟我說的,我沒敢告訴老王叔那天池是我今天做夢看到的。
晚上趁老王叔和大媽不注意,我又一個人跑到了後院。不知為什麼我很希望那個兔崽子在,可是我在馬棚裏轉了一圈也沒有發現它。我坐在第一次看到它的那個大幹草堆裏。幹草堆軟軟的,躺上去竟然比床還舒服。被日頭曬了一整天的幹草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我把身子使輕向草堆裏靠了靠,整個人就像陷在幹草堆裏一樣。
想著白天的事情我還是感覺不可思議,那個天池到底隻是我的夢還是我真的去過。我泡在水裏的感覺又太過真實,現在我還可以回想我在湖水中的感覺,是我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我發現我到了這長白山以後,人總是會突然恍恍惚惚的,腦子裏總會出現一些模糊的景象,卻又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我一個人躺在這裏望著夜空胡思亂想,苦苦沒有結果,我幹脆把雙手枕在腦後,閉上了眼睛。
過了不久,我感覺我又開始做夢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和那個兔崽子在一起了,好像我們已經和解,它不再用大大的紅眼睛瞪著我,而是走過來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它好像長成一匹高頭大馬,我騎著它在山林間穿梭。它跑得飛快,我伏下身子緊緊抱著它的脖子。
脖子?!
我突然感覺我自己的懷裏抱著一個很溫暖的東西。我嚇得身子一抖,兩隻手一下子就分開了。結果在我懷裏的那東西好像比我還害怕,從草堆裏一下子跳了起來,幾步又從上次的柴堆跳出了後院。結果我又像上次一樣張大了嘴看著兔崽子的背影,好久都沒有合上。